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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我又无眠了。
一直以来,我都深恨着只能拖累家人的自己,非但不能报答双亲生养之恩,回报兄长牺牲守护之情,反累他们长年为我操劳忧心,然而我又不得不在他们的殷切期盼中好好活着,否则就更加对不起他们的付出。
我曾以为,终此一生,我都只能做他们的负累,直到今夜,直到遇见大师。他告诉我,兄长命主紫薇,将来必为天下之主,而我将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助力!
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内心的激动与狂喜,我终于可以不再做他们的负累,终于也能帮到父兄了,老天终究还是听到我的祈愿!若这副病体残躯还能对父兄有所助益,那即便是刀山油锅,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去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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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族之行已了,我亦已痊愈,但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从未得救!
兄长啊,生命何其珍贵,人生岂有重来,十年寿命你竟舍弃得如此潇洒,我这副病体残躯怎值得你付出这等代价!
可是,一切都已成定局,我知道过去已无法改变,而未来我也已有所觉悟。少当家说,天意既要我活下来,那就必然有它的用意。与少当家一番长谈,他虽未曾言明,但我知他必有所暗示,想必未来我与兄长都将面临命运的考验。
兄长,我知你有一颗济世报国、建功立业的雄心,也知舞阳族长的话你并非全然不信,只是你有你的骄傲和坚持。紫旭山上,澶渊楼中,我曾向天立誓,这十年的寿命既是你给的,那么余下的生命,我愿倾尽所有换你一世长安,得偿所愿!
我已能预见,未来的路必定满是荆棘,凶险难料,但无论今后遭遇如何,我都对这个世界充满感激,感激上苍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还有如此多爱我如命的亲人。行至此处,我已知足。
兄长,有生之年,我定会不惜一切助你达成夙愿,但如果有一天我无法再走下去,那么二老还有这个家就交给你了。答应我,无论未来遭遇何种磨难,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我相信,是你的话定能克服所有难关成就千秋伟业,因为你是我心中永远屹立不倒的英雄啊!有朝一日贼佞不存狼烟靖,乱世一统天下清,但愿这天下再无战火纷争,愿这人间再无骨肉离散的悲剧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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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你曾问我,为何自舞阳巫族回来之后我便总是心事重重,每时每刻都如临大敌,那时我无法回答你,只因这是我内心一种无法言说的预感,十分不好的预感。
不知为何,自巫族回来之后,我便一直隐隐有股不安的预感,似有特别不好的事将要发生,这种感觉在近日尤为强烈。我能感觉到有什么非常不祥的东西正在向我们靠近,可我却不知那到底是什么。
兄长,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果有一天我或者是家里其他人遭遇不测,请你答应我,为了父亲,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无论天上人间,请相信,我的心魂将永远与你们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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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篱自来都理智得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符,凡事都往肚里咽,从不轻易将自己的心事外露,但他毕竟年少,积压的心事太多,总是需要一个释放之处。
所以,他将自己所有无法对他人道的心事通通都记述在了这本手札里,并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大概只有在这本手札里,在这个谁也看不到的私密世界里,他才会放肆地哭放肆地笑,尽情地倾诉尽情地发泄,毫无保留地展示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相府大难临头,他忙着救父兄、救相府、救诸位相公家眷,却唯独忘了处理他自己的事情,于是这本手札就被遗忘在了里,虽逃过了禁军的搜查,却终究没能躲过九门的“慧眼”。
“看完之后,有何感想?”面具男幽幽地问。
楚天承若有所思地合上了手札,看向面具男笑道:“渡寿续命这种事,你相信这世间真有人能办到吗?”
面具男似笑非笑道:“是舞阳巫族的话,应该没什么不可能。现在我总算明白你当初那个布局的用意了,虽然很不甘心,但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远见。”
楚天承轻哼一声道:“慕荣天生非凡骨,将来必为非凡人,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非凡事,只不过他的非凡远超我的预料!”
楚天承盯着那本手札就好似盯着他恨到极致的仇人,锐利的鹰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气:“命主紫薇?!天下之主?!哈,开什么玩笑!这下更留他们不得了!”
楚天承将手札狠狠一甩,一直被慕篱悉心呵护的手札被楚天承弃如敝屣,像个被人虐待的孩子一样重重摔到地上,孤孤单单,可怜兮兮。
“那么……你认为这份礼物,楚隐小儿会不会喜欢呢?”面具男似乎突然心情大好,起身去捡起那本可怜的手札。
楚天承看着面具男静默了片刻,然后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阴笑。
“真不愧是你,连这等稀罕物都能找到。”
“多谢夸奖。那么,你打算如何做?”
楚天承锐利的鹰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本手札,又一把抓过来,寒光一闪,杀意毕现。
“慕谦,非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格太好吧!若非你挡了我的路,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只见他广袖一甩,转而望向那副几乎占了整面墙的地图恣狂道:“楚天尧,该是你还债的时候了!你欠我的,我会十倍百倍地从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