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蕙泪眼婆娑地望着那个她眷恋了一生、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眼里有幸福,更有心疼,心痛,可她也竭力维持着笑容。
她希望留给这个她爱了一生的男人最后的印象是完美的,是幸福的。
“大郎,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你一面,为妻亦再无遗憾了!”
刘蕙说这话的同时,身旁囚车上那yòu_nǚ的哭闹声也不断传来。
“爹爹~爹爹~我怕~我怕~”
yòu_nǚ稚嫩的哭声传进刘蕙耳中,原本就疼着的心变本加厉,狠狠作痛,令她不自觉地眉头紧蹙。
尽管心痛欲绝,可她依然顽强地忍耐住了,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看向慕荣,倾尽所有的温柔接道:“大郎,今生是为妻有负于你,没能为你保护好母亲和二郎,更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来世若有缘,四娘还愿嫁大郎为妻,补偿今生欠你的一切!”
慕荣的心再一次遭受暴击,痛得说不出话,只含泪拼命地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啊!是慕荣辜负了你,是慕荣没能保护好你,是慕荣欠你的啊!
只听刘蕙继续道:“大郎,不要悲伤,不要难过,只当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就都会过去了。我们原本就是已死之人,不要为了已经成为过去的我们而放弃当下,辜负活着的人对你的期望,更不要让父亲老来孤苦无依。大郎,记得你答应过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慕荣双腿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全靠乘风和欧阳烈支撑着。
他仍旧双手扣着城墙探出半个身子趴在城头上,刘蕙的话字字句句都令他痛不欲生,埋头泣不成声,所有人看着他趴在城头埋首抽搐的背影,也都觉心痛不已,悲伤难耐。
“爹爹~爹爹~~~”
慕依风童真的哭喊还在继续,慕荣无力地伸出手,却是怎么也越不过这一墙之隔的距离。
慕坚白远远看见城楼上溃不成军的父亲,一直沉默的他竟忽然大声喊道:“父亲!”
慕荣颤抖着抬头,只听那只有十二岁的少年大声道:“父亲教导过孩儿,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孩儿都记住了!父亲不要难过,孩儿不怕死!”
少年说得无惧无畏,但或许,尚为长成的他连死究竟意味着什么都还不知道。
“爹爹~爹爹~我怕……”
时年只有九岁的慕依风却没有慕坚白那么坚强,自始至终哭闹不已。
刘蕙侧头看向一对苦命的孩子,却是无言,唯有泪千行。
只听慕坚白对身旁的妹妹道:“依风别怕,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母亲说过,你越是害怕,坏人就越是得意,他们就会越欺负爹爹!你不是说过,爹爹是个大英雄,你最喜欢爹爹了吗,那我们就不能让坏人欺负爹爹,对不对?”
慕依风泪眼朦胧地看向慕坚白,怯怯地喊道:“哥哥……”
慕坚白又道:“祖母说过,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依风乖,依风不哭,有哥哥在呢,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慕依风抽噎着听话地点了点头。
慕荣遥遥看着这一双年幼却如此懂事的儿女,犹如万箭穿心。
“啪啪啪~”
一串响亮又刺耳的拍手声传来,楚天承望着慕荣依旧笑得有恃无恐:“真是感人肺腑啊,我都快被感动哭了~哎!我真替你感到羞愧啊,尊贵的长平侯~”
他故意将“长平侯”三个字托得长而轻飘,满是轻慢和嘲讽。
慕荣撑着最后的力气趴在城头,血红的双眼再度蒙上滔天的仇恨和怒火看着楚天承,却是说不出一语。
楚天承气焰依旧无比嚣张,看着慕荣的鹰眼中透出阴狠,嘴角扬起邪魅的弧度道:“大梁城那一次,你是鞭长莫及,救不了他们还情有可原,可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眼前,你可以救他们,却要为了这一堆烂石头砌成的堡垒再度放弃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再一次送死吗?”
慕荣突然更加用力地扒住城墙,浑身抖得更厉害,脸涨得愈红,无助愈盛,怒火便愈甚,因为楚天承的话无情地戳中了他的痛处,因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楚天承。
三年前那场浩劫,他没能救得了他们,每每思及,他便痛苦不堪,懊悔不已,更煎熬不已。
这两年多来,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责、内疚、悔恨和遗憾的中度过。他也曾无数次地祈祷,如果上天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不惜一切救他们!
然而,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了,他却面临人世间最极致的两难抉择。楚天承的话就像是无情的刀,不断地刺向他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心,令他痛不欲生,备受摧残。
见慕荣憋红了脸无言以对的模样,楚天承心情大好,转而又道:“所以,唯一不会让你再次留下遗憾的方法,就是与我做交易。我保证,只要你肯退出锦州城,我便将他们完好无损地归还于你,如何?”
“荣儿不可!”柴素一急得大喊:“楚天承绝非信守承诺之人,即使你真的拿锦州城跟他做了交换,他也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荣儿,你必须以大局为重,听见了吗!”
“大郎,母亲说得对,绝不能答应他!就算你交出了锦州城,他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刘蕙亦万分焦急地喊道。
城楼上郑淳见慕荣近乎崩溃的状态亦焦急万分,劝道:“是啊大郎,你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你难道忘了盂县那四千甘愿赴死的弟兄了吗,忘了这几日来全城百姓的努力和为守城而牺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