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余在一个深夜,趁着父母熟睡的时候,踏上了去北方城市的列车,开始学着试图寻找自己谋生的路。
还好,他比两个哥哥运气都好,到了这个城市,就找到了工作,有了吃住的地方。
他住在一个废弃的办公大楼里,和许多跟他一样青涩的年轻人。
四楼是男生,三楼是女生,二楼是两口们,一楼是工人。
办公楼后面不远是个土包,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晴的时候在土包下踢球,楼上住的人都踢的特臭。
后来,日子久了,和周围也熟悉了,薛余就走远点去附近的一个兵营和武警战士踢。
他们都穿着军裤,挽着裤腿,脚蹬解放鞋,跑起来就象牛犊子,但是人都特憨厚,下脚的时候从来不使坏。
薛余每5点40分起床,走20分钟尘土飞扬的土路,去等一辆公共汽车。
等薛余到的时候,已经有黑压压几百名民工候在那里了。
车来的时候场面蔚为壮观,只要告诉你每个窗口都有人在爬,你就能想象什么样了。
一开始他们实在不知道怎样挤上去,站在那里象群傻子,等着人们上去他们再上,看着如狼似虎的场面还互相开着玩笑。
当车开走时才傻眼了,根本不可能有上完的时候——这是真正的竞赛,总有被淘汰的留下来等下一辆。
几次迟到后,薛余实在受不了了。
一个早晨,薛余用围巾把口鼻一围,打个结——操,上!
一刹那被裹挟在人群中的感觉很好,薛余闭上眼,嗅着车里的各种味道,在摇摇晃晃之中楞是睡着了。
上班的路上要花两个时,中间在公主坟倒车,有时候在西站倒车——那里是始发站,运气好的话能有座。
他们几个穿着工作服穿过西站广场,早晨的空气清凉稀薄,金色的阳光恍恍惚惚,毛茸茸的。他们大步流星穿过人群,有有笑。
那时侯薛余知道终于接受了生活给他的一牵
每个月挣四百元,不敢买书,买cd,买衣服,不敢逛商店。
薛余记得四个月后去西单,走在街上时特别伤心,觉得自己已经跟这里格格不入了,只是短短的四个月,已经不习惯在这里行走了。
那是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环境对饶改变是怎么一回事。
薛余特想吃肉,每个月最大的乐趣就是去西直门,一家烤羊肉串的地方去吃羊肉串,每次什么也不要,就要羊肉串,吃饱了也不贵,两个人最多50元钱。
吃完了,嘴里都是孜然味,喝了免费的茶水出来,走到熙熙攘攘的街上,很有幸福福
后来他带着朋友去过那个饭馆,开始每次还会想起从前的样子,也跟朋友起,后来越来越淡,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前几半夜还和同事去了一次,老板还是那个老板,还认识薛余。
下班的时候站在路边等公共汽车,为了省两元钱,就坚持着等大公共,再累再冷也等。
有时候路过北大,坐在车上时,似乎能够看见站在暮色街边的那个自己,还站在那里,安静沉默,等着坐车回家。
到了早晨上车的地方,路过一个菜市场,买点菜和肉,拎着塑料袋走回去。
路上正是过车的时候,许多拉水泥钢筋的大货车从身边不断开过,尘土大的看不清10米开外的人。
路上没有路灯,有时候晚了,就奢侈一回,坐个三轮摩托回去,开车的都是附近的农民,很狡猾,得跟他们砍价,明你就是住附近的,还要学会扮酷。
到了,问价钱,然后冷笑一声,满吞吞地:
“哥们,你没事吧?认错人了吧?”
关键在于要的懒洋洋,带点不耐烦的口气,完了,看着车主,车主就笑了:
“住这儿的?两块,两块。”
后来不坐这种车了,想起这些拢着袖子等活到半夜的车主,觉得他们也不容易。
人这玩意就是这样,一旦没了利益冲突,心态就宽容多了,也能设身处地为别人想了。
薛余挺喜欢那个土包,真愁的时候,就半夜一个人去上面抽烟。
夜里又黑又冷,周围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抬头看。
因为是郊外,晴的时候满星斗特别漂亮。
经常听张楚,觉得比上学的时候听懂了其中更多的东西。
薛余自言自语:
“愤青是狗屎,真觉得是这样,但是是一个必经的阶段,没有作过愤青的青年也是狗屎。”
薛余刚来时,遇上了几个对他有过帮助的人。
他清楚的记得对他们每一个人都过类似的话
等我有钱了,怎的怎的......
如今吃的好点,也能打车了,这话也不了。
于是,薛余心里开始明白了:
人都是脆弱的,某种时候都需要以某种方式支撑着自己,这种支撑更大的意义在于一种提醒。这几他看吴文光的片子,突然理解了那个名噪一时的张大力。
看着他在意大利自己宽敞明亮的家里时不时地出神,半夜戴上黑色皮帽,一袭短打,手持颜料喷筒继续他的涂鸦事业。
薛余突然理解了这个,持续了很多年,重复了成千上万遍的动作。
动作的内容并不重要,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历经无数变迁,仍然顽固地保持下来的动作。
需要一个无论在哪里,都能抬头遇到的熟悉的面孔。
需要它们在岁月人事的纷叠中,将自己清晰地标识出来。
在这个动作的背后,有一个执拗甚至疯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