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小心地绕过眼前那血迹斑斑的木桌,走进层层叠叠的鲜红纱幔中。
挑开一片又一片的血红纱幔,从怀中取出一根火折子,点亮就近的烛台,屋内场景逐渐映入眼帘。
“唔!”宋月紧紧地捂住自己的险些尖叫出声的双唇,微微颤抖着身子,凤眸瞪大,惊恐万分的看着眼前一幕。
只见屋内所有的物品摆设皆是用了皎月般的洁白与血红交替的颜色。
洁白的大腹素釉花瓶上插着硕大硕大的珊瑚台,与院中绽儿了的大红牡丹该是一个品种。
朱红漆面雕花拔步床上,荼白的软银暗纹牡丹春日锦被,月白雕花攒枝象牙枕。
然,最是令宋月惊怕的是眼前,离她不远处的一个嵌入式的小浴池。
浴池通身以汉白玉铺就,不可谓不奢华,即便是当初宋氏还未被抄家时,宋月也是不曾见过如此以大块汉白玉铺就的浴池的。
洁白的浴池,便使得池中鲜红鲜红的汤水格外刺目,且那汤水上似还漂浮着几味药材。
鲜红的汤水弥漫出极为浓郁的血腥之气混杂着些许药材香,这让宋月几次作呕。
这便是孩童鲜血的用处了,怪不得先前她们会听到出浴的水声,宋月如是想着,心中愈加觉得那童梦阮是死有余辜。
宋月撇过眼,尽量不去看那浴池,忍着喉间翻涌的呕意,四下打探着这间令人深感不适的屋子。
很快,宋月便注意到了雕花红樟木妆台旁悬挂着的一副画,一副与这屋子极为不相称的一副丹青。
这幅丹青绘着的是一名赏玩牡丹的女子,女子头戴金步摇簪着淡黄牡丹模样的绢花,垂着首看着手中拿着的一株淡色槐紫。
宋月不由又忆起那首词曲——“天悠悠,地幽幽,红帘纱中现女友,金头面呦黄绢花,整理妆容寻君郎……”
她心下暗想着,这,便该是所谓的“金头面呦黄绢花”了。
抬步走到那丹青面前,宋月伸手取下这幅丹青,随后抚摸着画后的墙面,却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又拿起那幅丹青仔细端详,亦无甚可疑之处,宋月不由蹙了眉。
莫非是她想左了,童梦阮的那道目光实是没甚深意,只是单纯的瞅瞅她?
那词曲也是即兴?
不,这不可能!宋月很快便否定了这想法,童梦阮的目光分明便是暗藏深意的,而且她只是想与自己知晓。
否则,她也不会以楚曦为盾,明里楚曦暗中凝视着她了,至于为何她如此肯定童梦阮看的是她而非楚曦……
她们对视了,在那一刻,宋月在童梦阮的眼中看见了玩味与嘲讽,与先前她在屋中看向自己的目光一般无二。
一定是还有什么是她没想到的,对了,一定还有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呢?
宋月想到词曲中的最后一句话“整理妆容寻君郎”,寻君郎,整理好妆容便去寻君郎了么?
那么,如何去寻呢?
凝视着手中展开的丹青,宋月暗自思衬,心中不免涌上些许焦急,她,已出门许久了……
再是找不到什么,她就得回客栈了。
突然,宋月的视线落在那画中女子手里捻着的淡色槐紫上,想起院中盛放着的各色牡丹……
宋月猝然抬头,拿过妆台上的一个樟木烛台,用火折子将其点亮后,疾步向屋外走去。
买过门槛,宋月直往庭院两旁的牡丹丛走去。
世间男女,如若有意,便会互送物件,谓之定情,以做相识相恋之佐证。
从这满院牡丹再看向屋内多以牡丹为纹饰的大小摆设,童梦阮定当是极爱牡丹的。
而槐紫为牡丹中的极品,她的母亲喜善养花之功,她曾听她的母亲说过,槐紫为牡丹贵种,便是整个南楚也是极为少见的。
那么,若说以槐紫为男女相好的定情之物也是不为过的。
整理好妆容拿着信物,自是去寻令一朵淡色槐紫,而从他们来到童府时天色便已昏沉,更别说从童府出来时已然大沉。
靠着院中石灯笼是尚可视物,但是若说在众多牡丹中想要找到一朵槐紫也当是极难极难的。
宋月一手拿着烛台,一手巴拉着身前的牡丹,艰难地在牡丹从中寻找着那朵丹青女子手中的淡色槐紫。
约莫半盏茶的时辰,宋月终是在一处墙角的几朵朱红牡丹下找到了那朵较之其他牡丹,矮了半分的淡色槐紫。
宋月微带欣喜地吐出一口气,她之前所想并未有错,童梦阮却是有什么想要告知于她。
瞧,她眼下不就已然找到那丹青中的淡色槐紫了么?
宋月小心翼翼地挖掘着那株淡色槐紫,果不其然在它的根茎之下埋着一个红樟木的小箱子。
宋月望着一旁的淡色槐紫半晌,迟疑一瞬,轻声一叹,动手又将那株淡色槐紫埋了回去。
这株淡色槐紫于童梦阮来说该是极为重要的吧,不然也不会有那首词句,亦不会将那幅丹青悬于妆台旁日日看着了……
只不知赠予童梦阮如此名贵牡丹品类之人,是为何人。
宋月看向手中的樟木小箱,也许这里面会有什么答案也不一定。
宋月拿着烛台与樟木箱子,艰难地从牡丹丛中蹒跚而出,回头望了眼那埋没于大朵朱红牡丹之下的淡色槐紫。
复又回了那间令人极为不适的屋子。
不知这宅子将来会有何种结果,也不知那朵淡色槐紫的结局为何。
像这种主人卷进某个案子的,像她的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