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过上好日子,有人日子变得更差了,而他董允虽然也得了荫补官职,可终究只是蕃官,没什么实惠,跟大哥比,自然差得离谱,不满之心与日俱增,跟那些日子变差了的族人就成了一路人。
董允等人原本还只是不满受汉人压榨的处境,茂州杂蕃李木青给他带来了更远大的理想:重建冉芒古国,这是一个足以团结所有威州茂州羌人的理想。想到未来能作王,董允便积极投身于这一桩伟大的复兴事情中。
前些日子,李木青又来找他,点出了阶段性目标,那就是趁着泸州夷乱,成都人心惶惶之机,到成都来拿了董守信的头颅。
大家所受的苦难自然是汉人强加的,但罪魁祸首是谁呢?当然不会是在董氏一族中名高位重的董舜咨和董彦博,于是董守信就背上了所有罪过。当年就是他与成都知府庞恭孙联络,推着父亲和叔父将两州献了出来。
干掉大家心中的仇人,董允在族人中的号召力和地位就能又上一个台阶,此事也不难办到,董守信没有跟父亲和叔父住在一起,而是在成都另建了一处宅院,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
想到正事,董允也不得不压下欲念,大步迈到梁月绣身前,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办,只要你说清那香精的来历,连人带地方,我就不再踏进月绣坊!”
嘴里这么说,心中却道,手下正在追小舞娘的事,却不在这条件里。
梁月绣一时哪想得多,松了一口气,无视身边侍女变幻不定的脸色,径直道:“那是华阳潘家潘巧巧作出来的,她刚搬了家,就在海棠渡,到那里一问便知。”
董允与李木青一同出了月绣坊,李木青问到香精是怎么回事,董允道:“我的女人有从安多来的【3】,老跟我抱怨熏香的事。说麝香不够香,汉人的香囊太淡,阿魏木香、安息香又只能等回纥、于阗那些远地方的商人来,东西不仅少,还贵得骇人。”
话题转到女人的小事上,李木青回味刚才进月绣坊时闻到的浓烈香气,若有所思。
“香精的香气……真舒服,安多、山南甚至茂州那些地方的头人,定会乐意给自己的女人用上这种香精,我得了香精,就是得了一座挖不绝的金山!”
董允眼里跳着炽热的光点,让李木青有些意外,真看不出,这个人还是有些眼光。
再听到海棠渡一名,李木青笑了:“巧了,我与邓家的生意,也在海棠渡。”
他眼里也升腾起光芒:“那就一并办了,直接将人掠走!”
董允摩挲着手掌道:“听老鸨说,那女人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娃,此事我去办,你带我一半兄弟去解决董守信。”
李木青明白这董允的特殊嗜好,冷冷哼了一声,却点头应下了。
海棠渡里,人头攒动,以快活林为中心,已聚了不下千人,就听得嘘声喝彩声不断,不时有人被拖出人群,仆在路边狂呕不止。
为铺垫小游江而举办的赛酒会已经开始,孙舟领着部下拦成人墙,在快活林门口维持秩序。看着那些报名参加赛酒会的汉子,一个个自信满满,嚷着十碗不过瘾,百碗才称雄,他与部下都不屑至极。
十碗!?前日他们将王冲的吩咐丢到脑后,仰脖子灌酒,结果所有人都趴下了,最厉害的也只喝到两碗半,然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今次赛酒会的章程很简单,能喝三碗不醉的,免酒钱,再无限制喝,赛出酒状元、酒榜眼、酒探花之类名次。当然结果也显而易见,到现在大半天过去了,能过三碗这道门槛的,寥寥无几。
“简直就是刮肠醉啊……”
“这酒味道太刺人,不过,也着实爽快……”
“好汉才喝得这酒,这快活林的酒号说得真没错,喝下三碗,没人敢过江!”
那些连入赛门槛都没迈过,只好乖乖掏酒钱的客人满面通红地议论着,听着这些话,王冲满意地笑笑,离开了快活林。一切都很顺利,这里已无需他继续坐镇。
来到潘家新宅处,王冲想问问今日在月绣坊的情况如何,刚到岔路口,就见香莲玉莲并肩扑了过来,同声嚷嚷着城里来了蕃人,吓坏了她们。
两姐妹就是找王冲诉苦的,之前“再不理会冲哥哥”的话早丢在脑后,也将早前醉酒时的窘态忘光,一人抱王冲一只胳膊,惊魂不定地唧唧喳喳着。
“成都本就有不少蕃人,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们真是大惊兄。”
王冲安抚着俩姐妹,却没注意,官道不远处的人流中,一个浓妆艳抹,一看就知是私娼的少女,正紧紧盯着他。
“好像还有蕃人骑马跟着我们!”
两姐妹眼中含泪,小脸煞白,楚楚可怜状,不仅让王冲怜爱,官道来往之人也伸长了脖子,拧弯了眼角,想将这对并蒂雏花尽览眼底。
将两姐妹素洁如梅兰般的娇弱之色满满扫入眼底,那浓妆少女撅嘴哼了一声,转身对身后两个肤色黝黑的汉子道:“你们先盯着他,我去去就来。”
两个汉子点头应下,目送少女奔去了远处的水塘。
“跟着你们?”
王冲皱眉,抬眼四望,没见到蕃人,只看到两个汉人猛然转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