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昭被范崇青的一番吹捧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打架就打架, 干嘛突然夸人还夸得如此情真意切让人不禁想和他做朋友。
她没来得及具体享受, 人群中又有不善良的人放声说道:“他们几人互相认识,分明是一伙儿的怕是别有猫腻, 不可相信他们”
那人只在背后悄悄喊话,躲着不出来。不知道是个单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还是别有用心。
好在现场的百姓们尚不至于失了理智。他们只看看,不动手。
顾四郎依旧觉得此处过于危险。怕会有人耍阴招,防不胜防。他拉着宋初昭往自己身后带, 小声道:“五弟, 要不你先出去”
宋初昭摇头说:“这时候我一跑,他们就要追, 一追, 就真要打起来了。”
季禹棠鬼似地出现在她身后,声音压得很低, 所以说得并不清楚:“若真出了事,你哪能挨得了打顾五郎, 今日之事当我谢你, 但不必你来替我涉险。”
宋初昭点了点头, 人却没动, 视线在人影快速搜寻,想要找到那个在背后煽风点火的主谋。
她多年学武,眼力极佳。这一找, 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倒是先看见了在街道对面驻足旁观的顾国公。
顾国公身边还有一位老者, 二人都未着官服,但可看出他们身居高位。
他们的身影被涌动的人群所遮挡,又站在一根长柱的后方,若非看得仔细,还真发现了不了。
宋初昭先是惊喜。若是顾国公在此,凭他的威望,群众应当能很快安定下来。
再过片刻,衙门或者金吾卫的人,就该循声过来了。
她张了张嘴,打算开口喊人。出声前又想到他们二人选择站在暗处不动,或许是有别的打算。她拿不准顾国公的心思,又将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顾国公见自己儿子分明已经发现自己了,结果表情瞬变,一个欲言又止的停顿,最后又状似无意的挪开,当做无事发生,看得心下大痛。
这是为何
顾国公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那一幕是他心底永远无法结痂的一道伤口,平时用布蒙着,假装痊愈,而一旦想起,便是血淋淋的一片。
那一年天很冷,连同京城在内,十多个郡县都在遭受寒灾侵袭。到了冬至时,福东来要求五郎站到祭台上去为百姓祈福,祈愿来年瑞雪丰年。
顾风简当时尚年幼,只穿着一套单薄的、不能避寒的道服,同另外一名道童一起,高举着一把剑,守在祭台上。
他们守了约有半夜。后来夜里真的下雪了,细碎的雪绒堆积在他们的肩头,融化在他们衣裳上。等被抱下来时,几乎没了知觉。
从此顾风简便留下了病根,特别畏寒。
当时顾风简在高台上看着他的,便是这种眼神。没有哭,没有闹,没有怨愤,也没有失望。
许是觉得他不值得信任了,所以就干脆不再开口。
他心里早该明白。五郎说是不再责备他,却也很难再信任他。可是信任这东西,他又该怎办呢
顾国公当下脚底生风,快步走上去,高声道:“前方因何事聚众喧扰都且让开,御史公在此,由他来辩明曲直”
御史公:“”我没同意呀。
围观的百姓自觉退出一条道路,以供他们通行,同时议论的声音纷扬而起,皆是欣喜于竟能在这里碰上御史公。
二人刚走到对街来,正好衙门的官差也急急赶到。双方会面,来不及多说,先快速清理现场。
人群被隔开,一直坐在边上哭诉的女子重新回到众人视野。她身边的男子在方才已经看过大夫。因为腿脚受了伤,无法动弹,还躺在地上。
二人面上皆有愤懑,看着季禹棠等人一会儿委屈低泣,一会儿咬牙切齿,表现得无奈又让人生怜。
既然衙门的人已经抵达,御史公自不必接手。他退到一侧,近距离观察起众人的表现。
诚然来说,在这几位官宦子弟中,顾家五郎是其中最冷静的一个。
季禹棠因为事情牵扯了自己,显得有些急躁。他身边的兄弟就更是如此。他们还不懂得该如何收敛情绪。
顾四郎本身性格偏向豪爽,行事干脆利落,却有些过于直接。他只管他五弟,其余人等不大关心。
唯有顾五郎,不骄不躁,既能稳定大局,又懂安抚人心。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镇静。
只可惜,仅有这些,想在御史台任职还是不足。顾五郎不擅与人交际,恐怕难以发现案情中隐藏的证据。这些需靠经验积累。偏偏他做事没有定性,不知能否长久。
倒是范崇青那一帮人之前还嚣张得很,现在不知道在抖些什么。叫他完全看不懂。
御史公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他们都在盯着顾国公。
顾国公怎么他们了
范崇青等人不是自己惧怕顾国公,而是礼貌性地替宋初昭怕一怕。
这位平素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此时更是摆出了他们从未见过的冷峻表情。面目阴沉,眼睛泛红,完全是要勃然发怒的前兆。又死死盯住宋初昭,实在很难叫人不多想。
莫非是气他多管闲事,连累了顾四郎
范崇青小声说:“五郎,你要不要先去同国公道个歉”
宋初昭说:“我又没错,为何道歉”
“你自然是没错的”范崇青瞥了眼顾四郎,说,“可你爹只盯着你,不盯着你四哥,你不觉得别有深意吗不如你先去同他解释清楚”
“啊”宋初昭摇了摇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