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暮卷西山雨!
马车的布帘依旧厚重,甚至于沉重。缓缓向前走在学宫辽阔的大道上,周遭倒是有不少学子盯着马车欲要开口阻止,感受到唐裴旻释放出来足以压迫当场的气息,顿时畏畏缩缩犹犹豫豫不敢轻易上前,但也慢慢跟着马车。
老祭酒辞世是桩天大的事情,若是有人前来搅扰老祭酒的英灵,那势必会惹怒学宫中的数以百计的学子,以及那些早已于庙堂江湖获得超然地位的老祭酒门徒,会造成何种可怕的后果。
深谋远虑之太子又岂会不明白,执掌帝国诸多势力多年,拥有着无双的权谋智慧,他自然能明白,解决眼前纠纷最好的便是打开马车布帘,让那些学子看他一眼,一切自然能明白。
可骄傲与执着,甚至于恐怖的执念,让他根本不屑于对待那些学子的跟踪。
数十年不入学宫,只在外面等待。今日他选择进入,就代表着已然放下了许多,同时他自带的执着不甘,又不允许他对这些细小的事情做出解释。
唐裴旻眼眸中释放出极为冷淡锐利的光芒,平静而厌烦地扫视周围,细声道:“真的是很讨厌,不就是一架马车进入学宫而已,何以有如此多闲得无聊的学子前来监看,难怪您平时不愿意进来,用不用,我将他们打走?”
马车微微摇晃,如同太子轻轻摇头般,车内沉默了一阵,才有回应:“没必要招惹是非,学宫于帝国之地位,不可小觑。且老祭酒辞世,对天下读书人江湖人而言,都是桩大事,此时在学宫伤人,实为不智之举……”
“何况陛下本就在云来集,想必此时也来了学宫,有些事情便免了,随他们去吧!”
听完太子的话,唐裴旻沉默着坐上马车布帘前,牵起枯瘦老马的缰绳,轻轻挥动油纸伞,喊了声驾……
……
……
雨纷纷的学宫,白色石柱和别的建筑都被沾染了湿意,一道道本是纯洁的白色变成了暗沉的污痕。没谁说过自天穹而落的雨水干净,因为无人知晓天穹的雨水到底是合样。
世间沉沉,尘埃遍及凡尘,天地元气都变得稀薄而不洁,何况那些自天穹而落的雨滴。
两道如同黑天下明灯的昏黄油纸伞缓缓而来,踏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溅起已有污秽的泥水,二人的靴子和下摆出现了湿润和如同斑点般的污泥。他们依旧不知,跋涉向前,走至学宫门前。
林亦抬头望着不久前才见的学宫大门,两边高耸的白色石柱,不禁感慨,物是人非。
“前几日的学宫石柱,以及那些略美的建筑,此刻都平添了几分暮气,更有甚者尽皆消失了灵气,落在此处,只觉得心烦意乱,污人耳目般不可视之听之。”
景云手指关节动了动,伞柄被捏的更紧,不咸不淡开口:“何时你对建筑的要求如此高了,我也没见你修缮或者搬出你那如同猪笼狗窝般的院子……”
对于这些话,林亦不怒随和,唇角微翘显得戏谑:“也不知道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景云直接开口:“你有错,我也有错,又谁都没有错!”
林亦哑然失笑:“是吗?”
学宫两旁的杂草很深,深到好似很久都无人打理。林亦不经意看向了那丛杂草,模样如同柄小剑般,轻薄而小巧,看着异常好看。
他静静走过去,举着油纸伞蹲下去,随手在本就矮小的那丛杂草里面翻找起来,片刻后,满是泥垢的手指捏着晶莹富有弹性的小圆珠,手指捏来捏去也不破烂,反而更加明亮。
盯着这东西,林亦喜爱中带着震惊,站起来在暴雨中清洗了双手,随手把圆珠丢在原先的杂草当中。
“想必来了很多人,我们也进去看看!”景云面无表情道。
林亦点头:“该进去看看了,来了这么久……”
说着,两人忽然对视一眼,眼眸中各有意味展现,似乎都明白彼此的想法,和话语里所夹带的意味深长,却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好像装傻充愣般可疑。
两柄油纸伞悠悠然走入学宫,这是第二次。
……
……
学宫景色,要去他们想要取的地方,必须要穿过那座高耸的木制建筑。
——北楼!
北楼对应着假山密集的南山,两者皆是高耸到可怕,迎风而建,乃是云来集不可多得的地标建筑,很多寻不到路的百姓都可依靠南山北楼辨明方向,其中北楼起到的作用最为多。
咸阳包裹之处,山峦不算多,也绝对不算少,想要不出错,以北楼为参照最好不过。
平缓而稳定的马车经过高耸的北楼,如同蚂蚁看见了巴掌大的石块般,有些孤陋寡闻,有些顾影自怜,更有无尽之悲哀!
马车没有停留,目的明确自然不会因途径妙处而有所懈怠,前方的老马似乎因感受到了这座学宫的独特和尊崇,遂而变得骄傲起来,连是平日低沉的脑袋都高高扬起,至于路边深深的杂草,早已入不了它的眼睛。
前后经过,望着地面略浅的两道车辙,景云于北楼前停驻。别处都是石子铺就的地面,唯有北楼前的地面乃是特殊泥土。遇暴雨而不泥泞,遇干涸而不坚硬,时时刻刻踩踏在其上都能留下印记。
此时脚下的车辙,是否代表着有马车经过?
车马非常事不入学宫,乃是几代前的学宫祭酒规定,虽说几代下来,这条略滑稽打趣的规矩早已淡漠了许多,却也不是平常人可以进来的,外面那些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