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些城,布达拉宫的跑马场上,来自城中各大贵族家的年轻子弟们骑在马上,挥舞球杆,都想在赞普面前展现自己的矫健和武勇。
激烈的马球赛并没有吸引赤德祖赞投去多少目光,他幼年丧父,十岁不到便当了赞普,经历过外戚没庐氏的一手遮天,等他成年以后收拢权力,打击豪强,如今柄国已经三十多年,堪称松赞干布之后的雄主。
“赞普。”
“什么事?”
看着忽然来禀报的近卫侍从官,赤德祖赞微微皱眉,他正在想事情,大唐朝廷那边不知道有没有将王忠嗣给下狱。
想到这个屡次率兵击败吐蕃军队的唐朝大将,赤德祖赞便十分恼怒,国中人人都说他雄才大略不下于他那位曾祖父,可是自他登上赞普之位以来,和唐朝交战,却是连年败退,早些年还能和唐朝打得有来有回,如今却只能守着铁刃城等要地。
“昆东丹朱的儿子回来了,说是有要事要向赞普禀报,我看他的样子确实是有……”
“带他过来。”
很快昆东丹朱的儿子便被带到了赤德祖赞面前,然后这位吐蕃赞普明白了自己侍从官话里的意思,只见这个年轻的贵族子弟双眼通红,满脸疲惫,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臭烘烘的味道,显然是骑马赶路,中间不曾逗留休息过。
“拜见赞普。”
“起来吧,到底是何要事,要如此急着回来。”
虽然大唐几年前推倒了赤岭界碑,两国大打出手,唐军数次大胜后,赤德祖赞不得已上表请和,强调大蕃和大唐乃是甥舅之国,可是内心里却始终不甘,为此他派昆东丹朱作为使节常驻在长安城,一来是麻痹大唐,二来便是用来打听消息。
“赞普,大唐皇帝以王忠嗣为四镇节度使,要发兵攻打铁刃城,另外那安西的高仙芝做了大都护,要亦是要打小勃律。”
“大唐朝廷哪年不打铁刃城,不过这王忠嗣确实是个厉害的。”
赤德祖赞自语起来,说起来唐军中这些年真是名将迭出,大蕃和大唐交战,败多胜少,这个王忠嗣尤其凶悍狡猾。
只不过赤德祖赞仍旧没有太过放在心上,铁刃城地势险要,先前被大唐夺去,那是因为守军轻敌之故,如今铁刃城内以精兵镇守,四周也设有烽燧,大唐若是举兵来攻,国中援兵不日便可抵达。
没有十万大军,大唐休想打得动铁刃城,赤德祖赞对于被自己打造成铜墙铁壁般的铁刃城十分有信心,至于小勃律那儿,他就更不担心了,自从他降服小勃律以后,大唐四次出兵小勃律,一次未成行,另外三次都是半道就铩羽而归。
那高仙芝再厉害,能有昔日盖嘉运、夫蒙灵察这些人厉害么,更何况他也知道这个高仙芝乃是高丽遗族出身,他当这个安西大都护,未必就能叫底下将士服气。
“赞普,阿爸让我回来,还有一事请赞普决断?”
“说吧,什么事?”
赤德祖赞心道这还差不多,昆东丹朱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看起来接下来这事情,才是让他派儿子星夜赶回逻些的缘故。
“赞普,大唐出了位大才……”
听着昆东丹朱的长子讲述,赤德祖赞不由来了兴趣,他知道大唐皇帝是位雄主,要不然也不能把他和大蕃镇压得这么憋屈。
对于大唐皇帝识人用人的眼光,赤德祖赞还是很佩服的,更何况这个沈光居然还成了王忠嗣的乘龙快婿。
“那安西烧春真有你说得那么好?”
“赞普,这回我带来了十坛安西烧春,那可是用十匹骏马才换回来的。”
想到从沈园那儿买来的十坛安西烧春,昆东丹朱的长子也不由有些肉疼,要知道他口中的骏马可不是普通战马,虽不是什么日行千里的宝马,但也差不了多少。
“取来与我尝尝。”
吐蕃国中几乎人人好酒,便是他这位赞普也不例外,只是吐蕃地处高原,天气严寒,寻常的所谓烈酒根本就难以让吐蕃人满意,便是在长安城里名传一时的龙膏酒、三勒浆对于赤德祖赞来说,也不过是饮料罢了。
只是片刻,昆东丹朱的长子便和手下小心翼翼地将十坛安西烧春都抬了进来,他这一路上回来,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开了酒封过把瘾,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拍碎泥封,白酒独有的香气挥发,赤德祖赞和身边的侍从官们只是闻了几口,就有种微醺的感觉,这时候才知道昆东丹朱的长子所言没有半分虚假,光是闻上几口已有醉人之意,这酒焉能差到哪里去。
“取大盏来。”
“赞普,此酒性烈,万不可急饮。”
昆东丹朱的长子见赞普身边的侍从官取了好大的海碗,连忙出声提醒道,赞普年迈,就算酒量再厉害,骤然饮此等烈酒,只怕也撑不过半碗。
“满上。”
赤德祖赞轻蔑地看了眼那惶急的小儿,他堂堂大蕃赞普的酒量难道还不如那个沈郎么。
当大盏里满盛安西烧春后,看着那清澈如水却又散发着醉人香气的酒液,赤德祖赞也不由满是惊叹,且不说那位沈郎到底才华如何,光是这等酿酒的本事就值得派人将其请回来。
看着左右侍从官也都是垂涎欲滴的模样,赤德祖赞大笑了起来,“你们也都各自倒上,咱们同饮一杯。”
“谢赞普赐酒。”
很快几个赤德祖赞的贴身侍从官也都取了大盏,倒满了安西烧春。
“干。”
赤德祖赞举盏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