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退回军阵中,沈光眺望着吐蕃人遮天蔽日而来的大军,总算明白什么叫做人一过万,无边无际的意思。
两军对垒的中央,那杆画着血王八的简陋旗幡显得格外扎眼,回到大阵中的烛龙莽布支眺望着前方唐军严密的军阵,再想到那个年纪轻轻就无耻奸诈的唐军主将,一时间不由眯着眼发起呆来,直叫边上的将领们都着急起来。
眼下日头已然高升,但寒风凛冽,难不成他们就这样傻傻地和唐军在野外对峙不成,就在有人忍不住想要开口呼唤自家这位元帅时,烛龙莽布支忽地睁开了眼,那种凌厉凶悍的眼神让四周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先将那些小勃律人赶出来,且去消耗唐军箭矢。”
听到烛龙莽布支的命令,四周的吐蕃将领们都是回过神,随后露出了嗜血狰狞的笑容,这才是他们的元帅。
顿时便有将领领命而去,随后不久便有哭号声响彻于荒野中,吐蕃大军后方,这十多日被逼着日夜伐木修建营垒,却只得平时半日食物的五千小勃律士兵如今只剩下四千人,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几乎都饿得脱了相,宛如一群叫花子。
四周吐蕃骑兵们挥舞长鞭抽打,可是这些小勃律士兵都知道自己接下来是要被推出去当炮灰,哪怕被打得皮开肉绽,但依然是拖沓前行。
“不向前者死!”
吐蕃骑兵里,那个奉命驱赶他们去军前冲唐军大阵的吐蕃将领恼怒起来,直接朝身旁的吐蕃骑兵们高呼起来,随后这些吐蕃骑兵俱是欢喜地持刀挟矛,自后方开始砍杀起这些不愿前行的小勃律士兵。
血光飞溅,不过短短片刻,便有一两百小勃律士兵死于刀枪戳刺,尸首也被马蹄践踏,这时候剩下的小勃律士兵方自争先恐后地向前逃了起来,然后吐蕃骑兵们就像凶恶的狼群驱赶慌乱的羊群那般,不时上前杀死那些跑在后面的小勃律士兵。
吐蕃军中,看到这一幕的士兵们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在他们看来,这样的事情乃是天经地义,弱小者不配活着,支配被强者支配。
被驱赶的小勃律人甚至都称不上炮灰,他们连兵器都没有,赤手空拳地就被那么驱赶着向唐军大阵送死,他们唯一的用处便是消耗唐军箭矢。
苦嚎声充斥于两军中间的平原上,沈光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样的事情曾经无数次在河西陇右的边境发生过,吐蕃人每到一处地方,就会劫掠村庄,然后驱使老弱妇孺去填城墙。
眼下的小勃律士兵又算什么,“传令下去,让弓弩手射杀来犯贼兵。”沈光朝身旁牙兵吩咐道,随后令旗挥动,原本还在武刚车后休憩的弓弩手们在军官们的呼喊下,起身列队鱼贯而出,看着前方如同受惊的庞大羊群般被驱赶着过来的小勃律士兵,脸上虽有几分不忍,但很快大家便抛去了这种无谓的情绪。
因为老兵们曾经不止一次告诫过他们,战场上出现的只有敌人,没有什么老弱妇孺,他们能做的就是杀光每一个能看到的蕃贼,不让这样的惨事发生在他们的亲人身上。
小勃律人哭喊着奔逃,就像是孱弱的羊群被狼群驱赶奔向悬崖,明知会死也只能继续向前,否则他们会死得更快。
“放!”
随着军官们的呼喊声,武刚车前列阵的弓弩手中齐齐地扣下悬刀,随着激发的弩矢,上弩手不断地负责上箭,递给前方的弩手。
一阵又一阵的箭雨落在小勃律人中间,好似下起了铁雨,不断有小勃律人中箭倒地,运气好的直接被箭矢贯穿要害,死了个痛快,运气不好地只能在泥土里哀嚎挣扎,等着断气的时刻。
吐蕃军中,烛龙莽布支看着唐军军阵里箭矢一波接着一波,心中计算着唐军弓弩手射箭的速度,他和唐军是打老了仗的,自然清楚该如何判断唐军是否精锐善战,眼下这唐军的弓弩手光是能打出这等轮转不停的齐射,就已经称得上当之无愧的精锐了。
最终当最后一个小勃律人倒下的时候,碎叶军前五十步的距离上,倒满了小勃律人的尸体,旷野里那些尚未死透的小勃律人的哀嚎声若隐若现,如同鬼哭一般。
吐蕃人对于这样的结果满意的很,这些怯懦的小勃律人总算还有些用处,至少他们身上的箭矢不会再落在他们的头上。
烛龙莽布支看向了身边的将领,“朗则,你领千骑,去冲唐军大阵,记得不要拢着队伍当活靶子,只要能冲进去,逼唐军弓弩手和你们肉搏,便算你的头功。”
“末将领命。”
“擂鼓。”
隆隆的鼓声响起,吐蕃军中十六面人皮大鼓被敲响,军前列阵的骑兵队伍里,郎则自领着本部和其余部族的一千多骑兵策马出阵,然后朝唐军的锋线杀去。
没有人体恤马力,打从出阵后,就死命地磕着马腹,驱使战马朝唐军大阵冲撞过去,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兵更是紧紧贴在马背上,他们清楚唐军战阵的厉害,在马上和唐军的弓弩手对射是最愚蠢的行为,只有这般不管不顾地冲杀进去才是唯一破阵的法子。
沈光看着前方吐蕃军中飞快奔出的骑兵队伍离阵后,便散落成一个个十人队,分散着朝军前冲过来,让左右摇动了令旗。
看到摇动的军旗,分列在大阵左右的三千营和五识匿国的队伍里,李戍和跌失伽延亦是高呼着,“上马!”
这时候碎叶军前弓弩手们再次开始了齐射,只是这回冲锋的吐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