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万马奔腾,是什么感觉?
不说万马,仅仅百骑又会怎样?
震撼?壮观?吟诗一首?
白雪纷飞,大如纸片,独孤军从雪幕之后,败阵而来。
雪幕遮掩朦胧身子,未窥全身,先闻其声。
踏雪响动,由远及近,先似手拂枯叶,又变雨敲瓦脊,最终化作重锤落鼓!
“鼓声”响时,一线黑骑破幕而出。
跃马扬鞭,地颤身摇。
百马迎面,有何观感?
山在动,地在摇,奔腾铁骑,如溃堤洪流,势不可挡,仿佛沿途万物皆会被碾做尘泥,成这飘白天地中,星点红印。
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心思欣赏骏马悍将?一座大山压在胸膛,有何震撼可言?有何壮观可说?
可就在这行军路上,花袍驻下车马,借着吕烽真元,立于车顶之上,迎着拍面雪花,听着杀伐蹄音,扬开双袖,抱拳大呼,“恭喜将军,败得漂亮!”
挑衅?讽刺?不知死活?
或许,是疯狂!
这注脚由吕烽为花袍定下。他不知道姜杉要做什么,但相识多年,他知道在那病弱身躯之下,花袍,有一颗疯狂之心。作为好友,他能做的,就是守在花袍身后。若是独孤孝马不停蹄,他就会在车马被碾成废渣之前,抱着花袍撤离此地。
然而,风雪未停,马却停了。
首骑拉起缰绳,其后骑兵鳞次栉比,纷纷停步。如同微风拂过麦田,波澜起伏,终是井然有序。
一切,都像是在姜杉意料之中。他对身后吕烽轻声说道:“莫要停下真元。”
吕烽点头应下。
却见领头那骑,缓缓靠近。
离得近了,便能见到那人年轻容貌,还有身上血渍,更有几道血痕划在俊朗脸上。他在马上还需仰视花袍,但却不见丝毫气若。他直直望着姜杉,“你不怕?”
姜杉顺势坐在车顶,举起双手,“独孤将军,才是好胆识。我可是怕得两腿发软。”
独孤孝皱了皱眉,没有问花袍“你为什么认识我”这种废话,直截了当问道:“你知我会驻马?”
“我可不知道。不过……”姜杉慵懒回答,“听闻独孤将军少年老成,我也就猜猜而已。若是换个年少轻狂的主,只怕我现在就成了肉沫。倒是将军,居然不怕我这车里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独孤孝面上无悲无喜,“我若死,自有副官替上,飞羆军,历来如此。”
姜杉哈哈笑着,“董大将军能将飞羆精锐调到将军帐下,可见其对你信任有加。”
独孤孝依旧面无表情,“能者居上,飞羆军,历来如此。”
姜杉已经看出来,独孤孝是个聪明人,但和聪明人说话其实并不轻松,“将军难道不想问我一个问题?”
“我不关心你是如何知道我是佯败。猜测也好,试探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是在斟酌。”独孤孝盯着姜杉双眼,“你要不要死。”
独孤孝说出这话,吕烽立刻上前一步,持枪而立。独孤孝瞥了他一眼,“我方才说过,我若死,自有副官替上,飞羆军,历来如此。”
姜杉按住吕烽肩头,微微笑着,“将军,你难道猜不出我等是敌是友?”
“战场之中,斥候遍布,若你是敌,此刻已经死在马下。”独孤孝冷冷回应。
姜杉挑了挑眉,“可将军,并未杀我。想必将军也有斥候见到方才局势,对我这些小手段应该有些了断。若将军得我之助。”
“手腕了得。”独孤孝点头赞许,“可你,不在军师计划之内。”
姜杉接口说道:“军策之事,在于其变,你家军师恐怕也未曾算到我们这些变数。”
“军师不喜变数,我无需变数。看来……”独孤孝拉住缰绳,“你们唯死而已。”
姜杉摇了摇头,“我敢打赌,将军不仅不会杀我,还会保护我等,让我入营。”
独孤孝双眼一眯,“凭什么?”
姜杉微挑眉头,“就凭一个姑娘。”
“姑娘?”独孤孝先是错愕,随后有些不屑,“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将军若不看看,又怎么知道结果?”姜杉抬腕轻敲车板,“南柯姑娘。”
车内沉寂片刻,南柯撩起挡帘,站在车外。
独孤孝上下打量南柯,淡淡说道:“确实是个漂亮姑娘。”他单手按住刀柄,“但你们还是要死。”
“慢着。”南柯仰起头看了花袍一眼。
花袍报以微笑。
南柯面色复杂,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你可识得此物。”
独孤孝停下按刀手腕,望向南柯手中令牌,突然双眉一抖,“你,您是……”
南柯立刻出声将他打断,“现在,将军怎么说?”
独孤孝沉下脸庞,顿了许久,终是拉动缰绳,单臂平举,“请!”
南柯没有答话,只是回转身去。进车之前,她再看姜杉一眼,面色复杂。
花袍仍旧报以微笑。
南柯钻入车中,吕烽却是目瞪口呆,拍着姜杉臂膀,“我说酒鬼啊。这南柯姑娘,这是……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花袍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长,“谁知道呢……”
马车随独孤孝归阵,书呆与枫叔也从一边路上汇合一处。
独孤孝略微在前,只是看了书呆与枫叔两眼,也不多发一言,一路面沉如水,似还没从沉思中恢复过来。
吕烽赶车,跟在独孤孝马后。姜杉却未回车内,对着独孤孝喊道:“将军,方才赌局,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