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风和日丽,刘牢之带着老师郑毅一家人和林飞、刘平等人一起,辞别了母亲何氏,与毛珍一起启程经水路往建康去。毛珍所带的船只不少,运得多为白酒和玻璃镜等紧俏商品,加上刘家的几条船,船队浩浩荡荡地,遮天蔽日,煞是壮观。此时正值初夏,暖风里面飘来阵阵花香味,直熏得人昏昏欲醉。
江面上只有微风,船老大吩咐把船帆都升了起来,还要水手不断地划船。船舱里,刘牢之正在和郑毅下象棋,小丫头松果儿在一旁煮水准备泡茶喝。郑氏姐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非常兴奋,趴在船舱的窗户上,指着远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师母阮氏不喜热闹,独自在船舱后面休息。船舱外,刘平和林飞带着侍从队在警戒。
象棋在中国的起源已不可考,刘牢之可以肯定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这个东西。滨江茶楼正在引入和推广象棋、麻将和纸牌等新的娱乐活动,刘牢之和郑毅在教学的闲暇时间也会一起玩一玩这个。郑毅性情平和,并不冒进,刘牢之攻守兼备,好出奇谋,二人下一盘棋要好长的时间。
水开了,松果泡上了一壶茶,一时间整个船舱里茶香四溢。
郑毅品了一口茶,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道:“好茶!”
郑毅原来并不好茶,除了因为煮茶繁琐,生计艰难是主要的原因。自从刘牢之掌管家业以来,郑毅的收入越来越高,也有兴趣享受这些东西了。一品汇新制的茶,冲泡简单,味道清香,色泽透亮饮之能消疲解渴,抛却烦恼。
刘牢之笑道:“这茶是今年的新茶,真正的明前茶,在荆州和益州买了那么多的茶园,也才得了五十几斤。除了滨江茶楼,就连一品汇都没的卖!”
郑毅轻哼一声,也不理他。
刘牢之接着道:“这水乃是山里的山泉水,滨江茶楼里的人今天早上刚从山里拉过来的,给我这船上放了一桶,在经过咱们小松果的炮制,自然就清香无比了!”
松果儿脸嫩,被他说的不好意思起来,只低下了头摆弄茶具。
郑毅见了,故意笑着打趣道:“小松果儿,你怎么不也点起香来?”
松果小声道:“郑先生有所不知,郎君说燃香容易掩盖好茶的清香气,只有泡普通的茶叶才会燃香!”
刘牢之也端起茶杯,轻轻地饮了一口,笑道:“是这样的,这茶味道淡,需要仔细的品其香气。——很快就要到建康了,老师想好怎么面对那位会稽王了吗?”
郑毅白了他一眼:“你小子上次把我拉上去见那毛珍,不就是想要我去认这门亲嘛?”
刘牢之笑道:“我固然是有这个想法,却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师父学识渊博,只是出仕苦无门路罢了。如今有这么个好机会,师父还要把握住才好!虽然寒门现在难以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到底也是有了官身,与平头百姓不同!”
郑毅抚着胡须点了点头,笑道:“我如今这个年纪,对仕途已经不那么热衷了。能得个一官半职的固然好,得不到也无所谓!”
刘牢之笑道:“老师豁达,弟子远远不如!”
郑毅见他眉目之间泛着隐隐的忧色,劝道:“你也看开些。现在舍弃些许钱财,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以你的本事,还是能开辟新的财源。你小小年纪,能做到这样已经不容易了!这次去建康,如果能让会稽王赏识你,比赚多少钱都强!”
刘牢之展颜笑道:“师父说的是,是弟子看的不透!”
一旁的郑欣插嘴道:“要我说,就是那个会稽王不对!怨不得师弟难受。好好的一个红糖产业,每年可以赚来那么多钱,哪个愿意舍弃!”说着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原来是姐妹两人在窗边看得累了,过来讨杯茶喝,听到二人议论,郑欣忍不住议论几句。
郑毅大声怒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竟然在那里大放厥词!被别人听到了如何得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喝茶要慢慢地品,哪有像你这样驴饮的!”
郑欣被父亲当着刘牢之的面这么说,胀红了脸,转过了身子不去看他。郑华忙过来揽着她的肩膀,好声宽慰。
刘牢之笑道:“师父待师姐太苛刻了。不过就是喝杯茶而已,哪有那么多的讲究!还不是解渴就好!”
阮氏听到动静,忙从后舱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郑毅轻哼了一声,沉着脸没有再说话。
旁边的毛家的大船上,两个侍女在给毛珍按着肩膀,毛愿站在一旁伺候。
毛珍慵懒地道:“这个刘牢之,小小年纪,心思忒重了!邀他一起坐船都不肯,好像谁成天憋着害他似的!”
毛愿苦笑着道:“就是这样的人难对付!我们先前送去的人,全被打散安置了。听说安排这些人之前,每个人都被仔细盘问,查了个底朝天。但凡是有疑点的人,全被送去做了苦力;能进入工坊的人,都是身家清白,来历清楚的。而且进工坊那是全家进入,吃住全在工坊里面,就跟监狱一般,外面的人根本就进不去,也没法跟他们取得联系!”
毛珍皱着眉头道:“这小子从哪学来的这一套?刘家出身将门,打打杀杀的还行,什么时候还会动这种心思了?”
毛愿笑道:“这个刘牢之可不能以常理度之。你想想他的所作所为,哪一个像个将门子弟,活脱脱一个商贾!”
毛珍伸出手来,握住了一个侍女的手,轻轻的揉捏着,感受着那柔若无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