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安置钱渊,这对裕王来说是个难题。
手掌东南财权,又是随园之首,虽然名义上没有入裕王府,但早年就随意出入,亦是潜邸旧臣。
最重要的是,当年钱渊得嘉靖帝吩咐出入裕王府,给当时惶恐不安的裕王带来了一颗定心丸。
更别说钱渊数次一语成箴……景王丧子,裕王得子。
但钱渊资历太浅,先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后为御史巡按浙江,入六部不可能提拔到六部侍郎级别的高位,更别说裕王府里还有一堆人翘首以盼。
外放……裕王从来没考虑过,即使是丢到南京去积累资历都不愿意。
当然了,这里面也有高拱的“功劳”,外放本就是贬谪,以钱渊的功劳难道还不能挑个好地方?
万一钱渊挑中了宁绍台三府,或者挑中福建泉州,那内阁想将通商税银掌控手中的难度就更大了。
其实倒是有个非常合适的路子,重入翰林走储相路线……但裕王是知道的,钱渊为和高拱和解,曾许诺不回翰林。
在心里琢磨好一会儿,裕王隐隐有个念头,他抬头笑道:“放心就是,孤会考虑周全的。”
“谢殿下。”
“对了,那边何人主持?”
钱渊微垂眼帘,“指挥佥事二人,领锦衣卫五十人。”
“彭峰跟过去了?”
“呃,臣不太清楚。”钱渊头垂的更低了,他不确定裕王对景王的恨意有多少,能不能容忍景王外出就藩。
万一……这种事,自己绝不能沾手。
裕王似笑非笑,“展才真擅调教,彭峰倒是个可塑之才,不如留给孤?”
“那是彭峰的造化。”钱渊脸色有点苦,“但钱家护卫头领……臣实在担当不起。”
裕王笑了笑,彭峰的确是个可塑之才,但钱渊也的确有难处,钱家护卫转为皇室侍卫,而且可能转入锦衣卫,这对钱渊本人可没什么好处。
“对了,西苑依旧由你总领,那些道士方士全都关起来,等天色大亮统统下狱。”裕王厌烦的喝道:“修道成仙,始皇有此念,宣和亦有此念!”
钱渊躬身应下,转身出屋……啧啧,裕王对嘉靖帝的恨意真是无处不在啊!
自古以来修道的皇帝多了,你不说汉武帝、唐太宗,却非要说秦始皇、宋徽宗!
自阁臣、六部尚书、左都御史抵达西苑后,除了徐阶、孙升之外都陆续入内室和裕王见面,但没有一个人能像钱渊一样待了大半个时辰。
钱渊一出来,就受到无数视线的关注,高拱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倒是殷士儋、陈以勤过来打了个招呼……啧啧,高拱脸色更难看了。
钱渊一一行礼,瞟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徐阶,除非是假拟遗诏的名义,否则短时间内徐阶肯定还是内阁首辅……真是便宜这老头了!
不过裕王的思路显然也考虑到了裕王府众人的利益,如果现在就将徐阶赶走,内阁将落入李默之手,说不定还会和吴山斗一斗。
裕王府众人走的都是储相路线,嘉靖帝突然驾崩,导致他们这条路还没走到头,猛地提拔上来实在力有不逮,比如陈以勤如今是司经局洗马兼翰林侍讲,现在就跳到六部顶多是个侍郎。
寒暄几句后,钱渊出了大殿,正巧撞上礼部侍郎林庭机,山陵崩、新帝登基,这些事主要就是礼部负责,而孙升不管事,林庭机忙得不可开交,不得已将儿子林燫和诸大绶拉来帮忙。
不过林燫、诸大绶都是裕王府中人,出现在西苑倒是理所应当。
对于今晚发生的事,林庭机、林燫父子还在懵懵懂懂,陛下突然驾崩,裕王连夜入西苑。
而诸大绶是心里有数的,西苑事抵定之后,钱渊就通告了随园众人。
“展才。”诸大绶轻声道:“大事已定?”
“大事已定。”钱渊点点头,犹豫了下才接着说:“大局为重,稳妥为先,待明日殿下登基,再行细说。”
一旁的林燫突然开口问:“入西苑前,孙文中探听,询问大宗伯。”
“季泉公精神不振。”钱渊想了想,“待会儿问问殿下,礼部有两位少宗伯即可,先送季泉公回去。”
钱渊瞄了眼林燫,也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什么心思,礼部尚书不在,主持的两位礼部侍郎,一个是高拱,一个是林庭机……如果徐阶被驱逐,高拱肯定会和李默闹翻。
林庭机正要解释什么,突然眼神一凝,钱渊转头看去,梁生正飞奔而来。
“少爷。”梁生气喘吁吁低声道:“搜查西苑方士、道士,有三人暴毙,皆吊死在房梁上。”
诸大绶哼了声,“以丹药媚上,如今陛下驾崩……”
林燫也附和了几句,对他们这些正统的儒生来说,道士、方士就没有好东西。
而钱渊皱眉苦思,突然问:“死了多久?”
上阵杀敌,勇猛无畏,但这等事梁生哪里懂,只张口无言以对。
“去看看。”
走进一处偏殿,推开房门,钱渊低头已经被放下来的三具尸体,一个中年道士,两个年轻道士,面目狰狞,舌头吐出,都不太看得出原本面貌。
“少爷,刚刚问过了,西苑称这人蓝神仙。”
钱渊霍然回头,“蓝神仙?蓝道行?”
在原地呆立了半响,无数遐想在钱渊脑海中闪过,首先,肯定的是,蓝道行是徐阶的人,这一点当年的严嵩严世蕃也是心里有数的,其次,今夜自己主持诸事,但在自己入西苑之前,是徐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