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怀诚瘦得两颊凹陷,喃喃道:“这只簪子,原是我送给桃花的,我曾对她说,日后瞧见了簪子,便如同我在她身边一般,可那一夜发大水,我却不在桃花的身边……”
云莞心中一哽:“二哥……”
云怀诚自顾自地说着:“大水那样可怕,她一个女子,被卷入洪水中,又不会游水,便谁会,也挡不住那样的洪流,不晓得多么害怕,可她却紧紧地攥着这只簪子不放,那日我找到她,花费了许久的力气,才将这簪子从她的手中拿出来,她那时,不知多么无助,可我却不在……”
云怀诚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责:“桃花肯定在怪我,怪我救不了她,怪我让她在洪水中漂流了几日几夜也找不到她,她一定是怪我的……”
“我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行。”
“她原本应该是我的妻子,与我快快乐乐过一生才是……”
云怀诚握着簪子的手,指尖几乎发白,他在责怪自己。
云莞眼眶不可控制地涌上一层热意:“二哥,那不怪你的,嫂嫂她,她也不会怪你的。”
云怀诚带着哭腔说:“她一定是怪我的,阿莞,二哥真没用,连自己的妻子也保护不好……”
云莞放下手里的空碗,轻轻拍了拍云怀诚的肩膀:“二哥,嫂嫂不会怪你的,否则便不会这般紧紧地攥着你送她的簪子了,这一切,都不是二哥的错,洪灾不是二哥的错,二哥心里难受,便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而后好好振作起来,嫂嫂若是知道你这般折磨自己,心里肯定不开心,她才不想瞧见二哥这般难受的样子。”
自桃花丧生在洪水中之后,云怀诚便从未对人说过这些话,更没有情绪爆发的时候。
他悲痛,但痛都藏着,积在心里,让人看着担心,却又无能为力。
此刻,他终于在云莞的温声安慰中,忍不住崩溃了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抵挡不住痛失所爱的痛苦,像个丢失了最心爱的东西的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云莞抽了抽鼻子,轻轻拍了拍云怀诚的肩膀,轻声道:“二哥心里难受了,便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桃花姐姐,她会永远地活在你的心中。
但大约是这样痛快地发泄了一场,又因为近日未曾好好进食,这几日也不曾好好睡眠,云怀诚竟一下子晕了过去。
云莞急得大骇:“二哥!”
萧韫之闻声从月门外匆匆进来,“阿莞。”
云莞快哭了,“二哥他……”
萧韫之快步过去,接过云怀诚,摸了一把云怀诚的脉门,安抚道:“阿莞别急,只是情绪过激,暂时晕了过去,好好休息一番便好。”
“真的没事么?”云莞眼睛发红。
萧韫之抚了抚她的发顶,“无事的,别担心,阿莞信我。”
云莞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云怀诚已经好几日不曾休息,这样也好,若能好好休息一番,也是好的。
大伯和大伯娘知道云怀诚晕了过去,心中都焦急不已,还好萧韫之解释了一番,两人方放心下来,感激了萧韫之一阵,夫妻两人这才去照顾儿子。
云莞看着云怀诚躺在床上,轻叹了一声,与萧韫之一道退出了云怀诚的屋子,想起方才的状况,她鼻腔又泛起了酸意。
为了二哥,也为了桃花姐姐。
那是多好的一对璧人啊,这一场洪灾,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她只觉得心中好恨。
萧韫之似乎晓得她心中在想什么一般,瞧着少女眼眸通红,眼底乌青未散,心中疼惜不已,将少女轻揽入怀里:“阿莞,会好起来的,我在呢。”
云莞吸了吸鼻子,在萧韫之的胸膛上蹭了蹭:“好希望现在的发生的一切都是梦,梦醒了,便无事了,一切都还好好的。”
萧韫之轻叹了一声:“阿莞既懂得劝人,我也希望阿莞心中莫要自责,一切也都不是阿莞的错,若是有错,也当有我的一份,是我不能好好将阿莞带回陵阳,延迟了几日。”
萧韫之知道,云莞虽看起来无事,但心中亦有牛角尖,如同云怀诚将桃花的丧生怪罪在自己身上一般。
云莞立刻否认道:“你有什么错,我是因为大雨无法回来,不是你,你能左右天气么,不是你的错。”
萧韫之只定定地看着她,云莞便很快便反应过来萧韫之这番话的意思了。
她怔怔了半晌,好似被人点通了奇经八脉一般,萧韫之方在她的眉心轻轻印了一吻:“劝人如劝己,所以阿莞也别自责好不好?”
云莞垂头,沉默不语。
萧韫之继续温声道:“所以,阿莞也不必将所有的担子都担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