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服侍的这位小主子,投胎是个技术活,人家一投胎就投到皇家,而且是皇帝的儿子,目前还是独子。
可惜小主子生在福中不知福,文不想手不释卷研习经书子集,武不想练习弓箭骑射上阵杀敌。
若是他能和太子互换,他定会闻鸡起舞,头悬梁锥刺股。争取成为一名有能力、有担当、有魄力、爱子民的好皇帝,守住祖宗基业。
人比人气死人,人和人的差距咋那么大呢?陈克良想入非非。不知不觉伞柄拿歪歪,雨水滴落在太子身上。
陈克良察觉一道冷飕飕的目光扫到身上,太子虽然年少,上位者的威严还是浸淫在骨子里。太子一个眼神,陈克良激灵灵打个冷战。
他赶紧扶正伞柄,腰无形中又躬下几分。
自己不过是依附太子而生的奴才而已。刘明因为服侍不周魂归西天前车之鉴,自己千万不能再步后尘,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亭台水榭都笼罩在雨雾中。李永站在廊檐下,逗弄架子上鹦鹉,斜风骤雨打湿鹦鹉羽毛,他抖擞翅膀,甩甩头,雨水溅了李永一脸。
“作死,溅本太子一脸水。”李永指风一弹,鹦鹉歪头,敏捷地躲过。
陈克良递上绢帕,李永也不擦脸,伸出手指勾住鹦鹉羽翼。
“你有翅膀为什么不展翅高飞?这皇宫里你留恋什么呢?你本来是有自由的,却无端放弃。”
陈克良稍微直起身,微微弓着身子,盯住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子。
冻馁饥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自由给太子,他会要吗?晋惠帝曾经问出一个流传后世的经典之语;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
他因为家境贫寒不得已净身入宫,陈克良盯着主子后脑勺,忽然间一股怨恨之意涌上心头。
恨谁呢?恨眼前的这位---未来的天子?恨御座上的那位---现在的天子?还是该恨自己投错了胎?
他恨,但是又不知这股恨意该转嫁到哪里去?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和围聚在太子身边的人一样,期待成为太子心腹,有一天大树底下好乘凉,能够飞黄腾达。
邢宰等人已归于尘土,但是京城又一批纨绔依附在太子周围。
少年时的玩伴,青年时的助力,未来太子登基,功名岂不就是囊中之物。
能成为未来国君身边的人,冒点险又算什么?邢宰他是点背,撞到枪口上。
外面的人进宫里来,得有出入腰牌。如果太子带着进来还好说些。大张旗鼓地放人进来,禁军那里还要打招呼。
李永回到寝殿,心里还是忌惮父皇,有气无力地摆手,“算了,不要去找。宣乐工来少阳院。”
陈克良私自做主,拿上东宫腰牌,秘密地带进宫来三两位,平日和太子尤为亲近的。
美酒、歌舞、意气相投的玩伴,太子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
陈克良看到刚才还百无聊赖,现在已是生龙活虎的太子,姜还是老的辣。
内侍省的老大说的没错,他的未来…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大总管的太监也是没有出息的太监。
东宫歌舞几时休!这一场狂欢又到深夜才结束。宫廷外的几位就在少阳院偏殿休息。第二日陈克良悄悄地送他们出宫门。
狂欢的时候很尽兴,等李永从宿醉中醒来,已是第二日日上三竿。
宫女用珊瑚钩勾住锦帐,手捧拂尘漱盂巾帕,衣帽鞋袜列队在一旁等候。
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李永心里打鼓,生怕昨日的事情败露,父王宣他觐见。
宿醉加上心里有事,早膳没吃两口,只是喝了几口燕窝粥。
李永提心吊胆好几天,父王并没责问自己,没什么动静,李永稍稍心安。
“殿下您就放宽心,奴才办事谨慎着呢。”
陈克良心里也不踏实,刘明在黄泉路上没走多远。这座院子太子是老大,出了这座院子,正经主子在金銮宝殿坐着呢。
虎毒不食子,不代表不食他们,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往往被推到前台,成为敲山震虎的替罪羊。
这边主仆二人以为事情做得很隐秘,殊不知一切都被有心人尽收眼底,只等给猎物致命一击。
秀英自打杏帘在望酒楼开张以来,秀英每天睡觉,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每天看着白花花的银两哗哗流进酒楼,数钱数到手抽筋,她兴奋哪。
秀英是做生意的料,年纪虽小但张罗起事来点子多着呢。‘萧家馄饨’京城有名,秀英为了挖来‘萧家馄饨’的大厨,三顾茅庐。
秀英给大厨开出的条件很有诱惑力,除了高额薪金,出售馄饨所得收益四分之一额外提成。
萧家馄饨,之所以独步京城,萧家掌柜掌握祖传秘方关键用料,大厨并不知晓。大厨在萧家掌厨多年,自有一番做馄饨的心得。
他跳槽到‘杏帘在望’后,根据自己多年经验另辟蹊径。
细切肉臊子,入笋米,或茭白、韭菜、藤花皆可。以川椒、杏仁酱少许和匀。裹之,皮子略厚,小,切方,再以真粉末擀薄用。
下汤煮时,用极沸汤打转下之,不要盖,待浮便起,不可再搅。
煮馄饨的水撇去浮汤,一点都不油腻,可以用来泡茶。
胡姬阿诗娜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孑然一身举目无亲,秀英对她很是照拂。
秀英三人关好店门,回到里坊。阿诗娜照例抱起龟兹琵琶到庭院台阶上坐下。
夜风习习,星河耿耿,花香袭人。
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