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不贬不捧,如实道:“天香楼是长安城里最贵的馆子,我姨夫的官阶不高,只有招待贵客时才会来此地,而且根本吃不起金玉满堂宴,这一顿的花费,至少够普通人家生活十年。”
“十年!?”安歌分外惊讶,神族顶流白富美的脑回路终究与凡人不同,她得出的结论是——
“看来凡间的茶米油盐酱醋茶并不贵,区区一顿饭的钱,就足够一家人十年的开销。”
由此可见,闹出何不食肉糜笑话的晋惠帝,可能并非如传言中那般呆蠢,而是对民生疾苦无甚了解,养尊处优的帝王,吃腻了山珍海味,偶尔尝尝清粥小菜,倍感爽口新奇,添些肉糜,更有滋味,在帝王看来,此等粗茶淡饭,平民之家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享用的到。
未挨过饿的人,根本不会相信世间有饥荒惨剧,未受过穷的人,完全想象不到有多少人会为五斗米而折腰卖命,安歌与晋惠帝相似,不是心不善,而是傻傻不知世情。
不同的是,晋惠帝身为君王,未能体恤民情,是为罪也,而安歌无需承担家国重任,加之年纪尚小,她的傻气中更多的是纯真可爱,既是傻白甜本傻,也是傻白甜本甜。
无人忍心苛责这样一位傻傻惹人爱的姑娘,林泽最喜欢的便是安歌的性格,眼睛几乎从未离开过心上人,浓情酿蜜意,绵绵情丝绕。
明明般配的青梅竹马,最终却以悲剧收场,楚灵犀越看越来气,恨不能借副肉身穿越回华胥,做林泽的爱情军师——
“光搞眼神杀有什么用,长嘴只是用来吃饭的吗,你能不能争点气,大大方方表个白,能让你少二斤肉吗!”
而后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平复情绪,调整心态,柳芽的往事如话本故事,楚灵犀终究只是一个看客,不该对剧中人物投入太多的感情,更无法左右剧中人的命运,对于林泽的情殇,她只能感慨一句——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不对…应该是半点不由仙。
过罢眼瘾,筵席进入过嘴瘾的阶段,热菜之前,先是鲜果干果与雕花蜜煎。
除龙眼、蒸枣、银杏、榛子等常见的品类之外,还有香莲、榧子、林檎旋等罕见的干鲜果,当然,只是柳芽觉得稀罕,其余人皆视之为寻常。
四层鎏金花盘中盛满各色蜜饯,有常见的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儿,还有普通店铺里买不到的香药木瓜、香药藤花、紫苏柰香、砌香萱花拂儿和砌香葡萄。
尝过酸酸甜甜的开胃小食,重头戏终于开场,一道又一道招牌菜依次被送上桌,花炊鹌鹑、荔枝白腰子、三脆羹、羊舌签、鸳鸯炸肚、鳝鱼炒鲎、螃蟹酿橙、仙虾蹄子脍…
可怜的楚灵犀,只能看,不能吃,口水横流三千尺,满心皆是对这群小屁孩的羡慕嫉妒恨:“等姑奶奶梦醒,非得把天香楼的厨子请到魔界,大吃三天美食!”
凡间菜品的花样多于仙界,安歌对于一些新鲜的创意菜怀有不少疑问:“鯚鱼假蛤蜊…难不成蛤蜊肉是假的吗?”
陈晓乃美食百事通:“这里的蛤蜊肉是用鳜鱼肉仿制而成的,所以叫假蛤蜊,此类菜品特别能够展现厨师的高超技艺。”
林泽心生疑问:“你家中的生意遍布凡间,但在长安并无商铺,是何缘故?”
陈晓无奈叹气:“长安是凡间的都城,能在这里做大生意的人,不仅仅要富,更要贵,我家只富不贵,分不到长安这块肥肉。”
柳芽听不大明白:“你所说的‘贵’…是什么意思?”
陈晓细细道来:“贵,是权贵的贵,春风楼的老板王世伯,是龙族族君的七舅姥爷的三姨家的表亲,他的夫人是凤族族君的二表叔家的三姑的小女儿,靠着和仙界的这层关系,王家牢牢把持着长安城的酒楼饭庄,旁人连一杯羹都分不到。”
楚灵犀听得脑子都懵了:“这…这亲戚关系也太绕了吧…而且…神族族君怎会有凡间亲属呢?”
陈晓身为富豪之家的第十代子孙,自幼在金钱的游戏中耳濡目染,比任何人都清楚真实世界的权钱交易规则——
“凡间的皇帝尚有三门草鞋亲,仙族的神仙也不免会有凡间的七大姑八大姨,位高权重的仙人愿意扶持有能力的人间亲属,这样他们在凡间办事也会方便很多。”
楚灵犀依旧一头雾水:“神仙生活在神界,而且仙术无所不能,有必要依靠凡人在凡间办事吗?”
嘉木为她夹菜,道出大实话:“这些事情很复杂,三言两语讲不清,你在仙界待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明白,绝大部分神仙,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只有衣裳和皮囊是白的,心肠和心眼比暗夜更黑。”
林泽与魔头碰杯,委婉转移话题:“大家开开心心吃顿饭,何必讲这些悲观的扫兴话。”
他对于仙界黑幕的认识远不及嘉木深,因为嘉木身为庶子,虽得父亲宠爱,却被嫡母与嫡兄嫉恨,日子过得比去西天取经的唐僧还要艰难,所经历过的磨难不止是九九八十一重,而是八千八百八十八重,对于仙与人本性中的恶,他的体会比任何人都深。
嘉木确实不愿做扫兴鬼,仰脖饮一杯青梅酒,又恢复了洒脱不羁的神情,说道——
“胖子,要不然我为你走走后门,帮你家把长安城中的生意都抢到手!”
“算了,只要有心,在哪里都能发财,不必非得挤破头和神族的贵亲戚抢生意”,陈晓和两位好兄弟干了一杯,用玩笑的口吻规划未来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