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一宿,天微微亮白景源才得以回宫,打着瞌睡吃了半碗炸酱面就撑不住,脸都没洗,倒头就睡。
他倒是睡得香,陪着他熬了一夜的臣子们却不能睡。
从松山宗庙回来,他们还得继续上朝议事。
随着共叔鱼迎了公子回来,见这叔侄俩感情深厚,原本效忠王后的人心里都开始打起鼓来,具体日后怎么办,他们决定看看两人态度再说。
恰逢新王继位,国中事情特别多,人事变动又频繁,他们都要忙碌好长一段日子,才能得到喘息之机。
最近城中聚集了各国使者还有他们的家眷,这些人在本国都是有一定地位的贵族,个个心高气傲,各国之间又不乏有矛盾的,若处理得不好,这些人一不小心就要率领各自部曲打起来,赢的倒是无所谓,打输了的难免迁怒东道主。
如今楚国尚不安稳,实在不宜面对这种国际纷争,这方面是一点也松懈不得。
再者,这阵子国内世家也蜂拥而至,有打算送女儿入宫的,有打算趁着新王继位来见见世面的,还有趁着王都人多,带着家臣来售卖货物的,凤凰台流动人口比起往常,翻了好几倍,若是管理不好,治安方面肯定会出问题。
还有,如今继位典礼已经完成,新王是个得上天眷顾的大气运者,随便野外走走,就能带回白鹿,随便在家喂一下野鸟,就有凤鸟从天而降,恰好落到他身边,对此,楚国臣民是恨不能吹上天的,可他们也得考虑他国国君的感受,这送往各国的国书,具体怎么写,就得好好斟酌。
除了这些大事,还有许多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
比如朝中官员需要调整,到底该怎么调,大家才会皆大欢喜?
各城池献上来的礼物怎么入库?是入国库还是大王的私库?
免税的事情也需要商议,具体免多少?免几年?
大泽之中,隔了这么多年又聚起了野人,未免野人为害,肯定需要派兵剿灭,派谁去?
还有远赴燕国的使者张元,也需要接应回来,齐水张守着边境,可疏忽不得……
大王继位了呀!臣子们都要努力表现自己。
宫里围绕着诸多大事吵成一团,宫外那些消息不灵通的普通人一大早满怀期待的起来,打算到中央大道等着看公子继位大典,结果刚出门就听说灵川之上的浮桥正在拆。
“怎么回事啊?雨季还早呢!”
今天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有人一边抓着头上的虱子,一边望着天上的太阳,十分不解。
现在又没有洪水,典礼还没完成,为啥拆这浮桥啊?
难不成要让公子从上游绕道去松山宗庙吗?
显然,和他想法一样的人有不少,立刻就有人惦着脚一边往王宫那边看,一边大声问周围的人:
“是啊!王宫外不是贴了告示,说公子继位大典今日举行吗?”
“是啊是啊!怎么回事?”
“不如我们请渔叟去王宫里问问吧!”
王宫虽然有围墙,还有士兵守着,国人却是可以自由进出的,只不过一般人没有勇气。
渔叟以前是山脚下撑过河船的,年纪很大了才把这差事交给儿孙,回家养老,因为处事公平,很得人尊敬,有人提出这个办法,立刻有人应和,眨眼就有一大群人往山下去了。
普通国人不能住在中央大道附近,为了浮桥安全,好多天前这段河岸就被甲兵守了起来,因而昨天下午公子白还有王公大臣匆匆出城的事,除了部分贵族知道,就只有少数恰好在河边浣衣的人远远看到了。
松山那边太远,动静再大这边也听不到,见浮桥开始拆了,众人都有点慌,以为公子又怎么了,导致继位大典没法按时举行。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渔叟一大早就起来,在老妻的帮助下换上了崭新的细麻裋褐,这会儿正抖着手在包头。
雪白的头发因为常年吹河风,长得就跟杂草一般乱,想要服服帖帖的包进头布之中,可不容易。
老妻贡献出了最后一点桂花头油,因为不舍,一边往他头上抹,一边嘀咕“白瞎了”之类的话,渔叟一边做小伏低的哄着老妻,一边臭美的摸着光滑的头发,听到门外鼓噪,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出来看,结果听说灵川之上的浮桥正在拆,顿时急了!
怕他走得慢,有相熟的壮汉将他背起,撒开步子就往山上跑,一个跑不动了,又让另一个接着背。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渔叟也不矫情,反而一直催背他的人“快点快点快点!”。
偌大的凤凰台,不算郊外的村落,只算主城区,也有几十万人口,自是不止渔叟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等他们紧赶慢赶,其他离得近的,早已从宫中得到了消息。
这时代阶级森严,但王族为了自己的名声,对国人一向很宽容,遇到这种事,这些普通人仗着年龄大,是什么都敢说的。
朝堂上正吵成一团,王后娘娘坐在帘子后听得心烦,听说宫外国人聚集,问起继位大典之事,忙派了得力的臣子出去解释,臣子如蒙大赦,脚底生风的出来,亲切的接待了这些德高望重的老者,说了昨夜提前举行大典的原因。
“凤鸟?果真有凤鸟?”
渔叟撑了一辈子过河船,嗓门儿是练出来的,这么一嗓子,大伙儿全听见了,不由激动的围了过来。
“是啊!是有凤鸟从天而降!”
故意咳了两声,等众人安静下来,这官员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