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池的秋意越发浓了。
树叶渐渐变黄,草也慢慢枯萎,一夜狂风骤雨过后,气温骤降的同时,驿馆庭院中,黄叶也已堆积满地。
叔鱼敌不过从人唠叨,认命的穿上夹衣。
扣上腰间玉带钩,叔鱼抖抖袖子微微侧头,询问一直安静侍立在旁的家臣:“可有什么新消息?”
家臣早已熟悉主公的习惯,天不见亮就来候着了,见他问起,立刻有条不紊的回答起来。
叔鱼听着家臣禀报的一件件事,时而点头时而叫停时而叫来仆从吩咐各种事情。
离开了凤凰台,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大侄子是个乖巧的性子,可他不惹事,不代表别人不惹他。
自叔鱼离开凤凰台已经快三个月了,这段时间,各国都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一直靠着这样的方式,影响并协调着楚国与各方势力之间的关系。
“之前太后娘娘派人去荆山国求亲,昨日结果传来,如主公所料,荆山王太女同意了,我楚是否伐燕,暂且还未有定论……”
叔鱼摸着修剪整齐的短须,微微挑眉。
这夺妻之恨来得可真冤枉!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为了颜面,楚国不出兵怎么都说不过去,可这兵怎么个出法,倒是讲究颇多。
朝中想要争出个结果,肯定要费些时日,叔鱼这会儿在鲁国王都,离燕国很近,北面几国的消息倒是很快就能接到,凤凰台那边收到消息之后会做出什么决定,他可就没那么快知道了。
从凤凰台到曲池,哪怕信使快马加鞭也要一个多月,所以他这里得到的都是些过期消息。
不过他对此已经感到很满意了。
在这个信息传播极其不畅的时代,想要料敌制胜,全靠主事者的眼光,甚至运气。
“这次她可真够倒霉的!”
稍微算算日子,叔鱼就猜到了这事儿到底是怎么搞出来的。
想到任袖跑得气喘吁吁,以为那是一只肉包子,结果吃到嘴里才发现是一坨屎,这会儿还得忍着恶心,去帮扔屎和拉屎的人洗手擦屁股,叔鱼差点没像他那便宜大侄子一样笑出声来!
心情大好,以至于疱苏端上一碗汤饼,汤饼上搁了两片切得薄薄的肉,他也难得没有斥责。
疱苏微微抬眼,见此忙退了下去。
待到叔鱼一筷子夹起碗中汤饼想要拌一拌,面汤滚动,杂酱浮起,发现碗底玄机想要骂疱苏的时候,他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哎!连疱苏也变了!”
叔鱼叹口气,拿着筷子犹豫不已。
有很多事,口子真的不能开。
“主公,这也是大王的一片心意……再说这肉酱已经混进汤饼之中,若您不吃,可就浪费了……”
从人见此,立刻上前劝阻。
叔鱼听了这话十分无奈,只得一边腹诽一边吃早饭。
他那大侄子就跟有毒一样,稍微接触一下,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改变。
他都扛不住,他手底下这些人扛不住也正常。
只是如今一个个变得胆大包天,实在可气!
以前疱苏别说给他切肉片了,连咸菜他说要两根,都不敢给两根半,从人别说花言巧语的劝他了,这种时候早闷不吭声的退下去了。
安静的吃完早饭,叔鱼这才对干巴巴等在一旁的家臣道:“去,告诉鲁人,就说我要回去了,再不处理那使臣,我们就不管了。”
来了半个月了,鲁国这边欢欢喜喜的接了那捆成粽子的燕国使臣,还给叔鱼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结果愣是讨论了这么久,还未商量出个结果来。
那使臣一直被关在牢里,害怕燕国伐鲁的鲁臣觉得不该杀他,那些强硬派却觉得应该杀了他缓解国中沸腾的民怨,如今鲁国朝堂已经吵成一团。
可不管双方怎么吵,在把叔鱼留下来这件事上,他们倒是难得的保持一致。
叔鱼一直明白他们的想法,想要留他下来,无非是想要在燕军打来的时候,强行将他绑上战车,之前之所以一直安心在这呆着,不过是打着将燕鲁两国的仇恨挑得更盛,再趁机侵吞鲁国领土的主意,现在楚国不得不出兵伐燕,他不想手下的兵被消耗,自是要趁着鲁人接到这个消息之前,快些回去。
到时候凤凰台的消息传来,他在路上没收到消息,或者收到消息也没法听令,多么正常!
他可不希望一直待在曲池,到时候任袖那死不要脸的女人,一定会说叔鱼正好在这,那就让叔鱼领兵去伐燕吧!
这事儿是她整出来的,自是要任沂来给她擦屁股!他是不可能蹚这滩浑水的。
远距离跨国征战,就算胜利,死伤也不会小。
鲁国的马没有楚国的快,鲁人想要收到楚国伐燕的确切消息,怕是还要十几天。
他必须在这段时间里离开鲁国回到共山,算起来留在曲池的时间,最多三天。
家臣立刻遵从他的意思,前去找相熟的鲁国官员传话。
吵成一团的鲁国君臣,听到叔鱼貌似对他们的效率十分不满,打算走了的消息,立刻慌了起来,当天就下定决心,要将那想要挑拨楚鲁两国关系的燕国使臣,当着曲池民众的面,千刀万剐!
鲁国这样做,算是彻底与燕国绝了缓和的可能了。
说起来也是可悲,燕王斩了先鲁王的头,鲁国君臣都还在暗戳戳的期待着,两国仇恨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和,如今不过是虐杀了燕国的一位使臣,所有人就都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