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大概是效率最高的粉刷匠了。
寒冬过去,眨眼又到了春耕时节,凤凰台内外一日绿似一日,白景源却一日愁似一日。
没办法,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犁的确造出来了,造价暂且不说,单说这犁想要用起来,就必须两头牛才拉得动,那些贵族家还好,那些普通人谁用得起?
春耕的时间就这么短,为了达到他的要求,避免受罚,那些家中地多的人家,几乎全家老小齐上阵,整天都泡在地里头,累得几岁的娃娃坐在田埂上哇哇的哭,让人看了实在不忍心,可他除了逼着人们勤劳一些,还能怎么办呢?
实在是王都的懒骨头太多了,大好春光,去年的时候竟一个个的躺在屋门口晒太阳!
那种随缘的耕种习惯,怎么能行呢?
想要的犁没有造出来,想造锄头,匠作司那边又说没有那么多铁,回宫问太后娘娘要,娘娘又说接下来几年或许都要兴兵事,铁要留着造武器,绝对不可能用来造农具。
这个时代开矿,大多只开那些裸露的矿,根本不可能去挖掘地底下的那些,产量自然有限,技术达不到,哪怕能探清矿脉所在,他也没法用人命去填。
而且,如今的冶炼技术不够好,那些铁,必须得用铁含量极其高的矿才能冶炼出来,这又进一步的限制了铁的产量,他不懂相关技术,明明有思路,却无从下手。
“大王、这个、这个饭得一口口吃……”
就连一直都在研究农事的秧,都觉得他异想天开。
楚国水流纵横,山也不少,土地大多分散,不像以农耕为主的赵国,到处都是肥沃的平原,所以楚国于农业方面,并不算太强,国人想要保障基本生活,都还需要靠着渔业以及狩猎来找补。
以前除了一些大世家能从赵国弄来先进的农具,普通国人只能使用木质、骨质和石质的耒耜,连锄头都没有,因为冶铁行业还不够发达。
近些年冶铁行业渐渐发展,铁器慢慢被应用到生活当中,也不过是把原来木质的耒耜镶了一道铁边,好在翻地的时候省点力气。
就这,还得那些家底殷实的,才用得起。
短短一年不到,能把赵人的造犁技术破解了,还节约用料造了出来,已经很了不起了,大王竟想造出用人就能拉动的犁,还是单人就能拉动的那种,怎么可能?
对于大王的烦恼,所有人都不理解,觉得他对匠奴的要求太高了。
“秧啊!你说我们人,比之虎豹如何?”
白景源并不直接解释,而是绕了个圈。
“虎豹力大凶猛,想要猎杀,非勇士不可。”
秧不知他打算如何辩解,只循规蹈矩的回答,然后认真的看着他。
“就算是勇士,又有多少人能一对一的战胜它们呢?”
这样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秧不答,也没法答。
白景源又道:“我们人类之所以能活得好好的,拥有城池、耕地,把虎豹这些力大无穷的野兽赶回深山老林里去,就是因为,我们拥有智慧。是智慧,让我们懂得使用工具,又是工具,让我们比虎豹更强。所以,我们能通过工具,战胜虎豹,为什么不能通过工具,战胜板结的土地呢?”
见所有人都不答,白景源声音大了许多:“难道我们人类,是天生就会使用耒耜的吗?既然有耒耜可以帮助我们翻地,有犁可以帮我们省力,那孤想要这样的犁,又为何造不出来呢?所需要的,无非就是铁木罢了!所难的,无非是技术罢了!现在没有人做出来,难道永远都没人做出来吗?”
众人不再低头装鹌鹑,全都抬起头看他,眼里都有了激动的色彩。
难得灌一回鸡汤,白景源自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又叹口气,这才用正常的声音道:
“想要发明创造,的确很难,但如果千千万人,同时盯着这个目标,努力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难道还会一点改变都没有吗?”
“大王说得是极,是我等目光短浅了。”
今天在场的,不仅有秧、公孙去疾,还有那些属于他的臣子,和得力的匠人、奴仆,这些人对他一向是信服的,之前提出质疑,也是因为好不容易造出了犁,不仅没有得到大王的夸赞,反而还得到了一堆的挑剔,心里有点委屈,也有点不服气罢了。
白景源并没觉得自己承受不起他们这句夸赞,继续给他们打鸡血:“昔年,匠人盘只是个鞋匠,还是专门编草鞋的鞋匠,谁又知道,有一天他会成为造纸坊的大管事,得到孤与太后娘娘的信任呢?难道以前,你们听说过纸吗?”
在场的匠人,谁不羡慕匠人盘?匠人盘如今的地位,几乎就是他们奋斗终身的目标了。
因为匠人盘虽然没有去了奴籍,他的儿子,却被免了奴籍,待到成年,凭着这一手祖传的造纸术,说不定还会得到大王的封赏,成为有爵位的贵族呢!
当一个人跨越了阶级,那么,他在这个时代,就脱胎换骨了。
“大王!大王!奴奴、奴奴定要、定要为大王造出那种、那种犁!”
跪在边上的匠奴激动得满脸通红,磕起头来“砰砰”作响。
这是去年夏天从赵国买来的木匠,名叫耒,他不是结巴,只是刚学会楚言,还说不利索,又被白景源打了鸡血,激动加紧张,一张嘴就更是磕磕绊绊了。
也不怪他如此,他和他的两个儿子因为干活的时候太入迷,以至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