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柳雉的识趣,柳霁月夫妇俩都十分满意。
得知柳雉恰到好处的病了,桑娘去踏青那天,她不会跟去,这一夜,夫妻夜话时,柳霁月便笑着对妻子道:
“这孩子知进退,懂礼仪,胆子不大,做事又周全,有她在,桑娘入宫之后,我俩也能放心了。”
其妻翻身搂住他脖子,嗔道:“人生还长着呢!日后如何,还得再看!若这世间所有人都这般,且不论发生什么,都不改初衷,该多好啊!”
柳霁月不由哈哈大笑:“你这想法也忒天真!这世间断不能谁都如她这般讨喜!”
这话实在,譬如此时,就有人与他想法相同。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永寿殿,大半夜了还灯火通明,任袖披着头发赤着脚,满屋子乱窜,几乎是见啥砸啥,一身玄色凤鸟纹深衣穿得松松垮垮,也没人敢上前劝阻。
白景源半夜被人叫起,由健仆背着疾奔而来,刚进门,就差点被一只迎面飞来的漆碗砸到。
他倒是好运,占了视野开阔的便宜,在那漆碗飞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往下缩了缩,只是跟在后头的鹿儿就倒霉了,被砸了个正着,霎时间,鼻血直流。
这会儿他也顾不得关心鹿儿,实在是现场有点吓人。
殿中摆设全都砸得稀碎,陶的、玉的、金的、银的,各种碎渣铺了一地,瘪掉的青铜器具、也滚得满地都是,永寿殿那比起他处要大不少的窗户,也有两扇倒霉的,从中间被砸了个大大的破洞,春日里料峭的寒风很是不客气,逮着机会拼命往里钻。
白景源是被支离带人半夜从榻上挖起来的,一路来得匆忙,好悬才把衣裳穿上,自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这种事情很好办,女人嘛,就是要哄啊!甭管她为啥生气,哄就完事了!
见任袖这会儿正踩着翻倒的长案撑腰喘气,再有空中还未落地的纸张,白景源不须细想,就能在心里描绘出她刚才一气呵成的动作。
“娘娘这是怎么了?”
白景源跳下健仆的背,顺手裹紧散开的衣襟,挑了个能下脚的地儿站了,先是随口关心了一句,就开始骂起缩在墙角的仆从来:
“都是死人吗?孤要尔等何用?!还不快些把这地上收拾了!扎到母后的脚怎么办?”
往日里,他对任袖身边这些得用的仆从,根本不会这样,之所以大声呵斥,不过是想唤醒这群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灵魂。
众人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就像有了主心骨,纷纷爬起来,用袖子去扫地上的碎屑,不论什么,都卷在袖子里,不一会儿,地上就干净了。
只是某些地方的漆受到了损伤,并不是他们用心擦拭,就能恢复如初的。
见他们忐忑的看着自己,白景源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又扯着嗓子吼:
“阿瑟!阿瑟你死哪儿去了?还不给娘娘煮一碗甜汤来顺顺气!”
阿瑟一直都在距离娘娘最近的地方,大有见势不对就要扑过去的架势,听到他骂,不仅不怒,反而笑了起来。
“娘娘,您看,大王都被您吓到了,气也出了,不如先坐下喝口汤?”
早有机灵的茶水婢将娘娘最爱的甜汤捧来,阿瑟只需接过,再转手递过去就行。
也不知是不是发泄够了,任袖甩袖进了内室,坐在榻上捧着碗愣愣出神。
白景源仗着年纪小钻了进去,吩咐其余人退下,只留了支离与阿瑟,这才温声询问:“娘娘这是怎么了?不管什么事,总有解决之道,娘娘莫要气坏了自己。”
平日里这女人在情绪控制方面还是很成功的,哪怕被世家算计,也能安静的坐在珠帘后,不骂人,也不跳脚,今日这是怎么了?
想来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白景源自己消息不够灵通,许多事都是从她这里听到二手或者三手四手无数手的,某些事情不能及时知道,也很正常。
不管多么冷静的人,在某种情况之下,脾气都会压不住,那就是当她被家人算计的时候。
任袖很久没这般怒过了,实在是、实在是……
见他大半夜赶来好言好语的劝,任袖突然有点想哭。
于是她就扑在被子上,大声嚎哭起来。
这是受委屈了?
白景源示意支离跟他说说,支离看了看任袖,没有理他。
得,没有得到吩咐,这人就是个锯嘴葫芦。
白景源也不恼,自顾自在那榻前厚厚的地毯上坐了,坐着坐着觉得不舒服,又从榻上扯了一条被子下来,打算一边睡,一边等她哭完再说。
大半夜被人弄醒,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自个儿。
任袖趴在被子上哭,被子被扯走一条,自是不可能发现不了,见他这般自在,一副不管遇到啥情况,都要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的样子,突然就不想哭了。
“郑国欲占荆山,结果出师不利,惨遭金赵围剿,故欲与楚结盟。”
却是经过小半年的观望,确认燕人退入草原深处后,对荆山有意的几国,开始争了。
之前乱成那样,郑国都能按兵不动,怎么突然就动了这个心思?
“季氏不是习惯守成的吗?怎会争这些?”
白景源不敢置信!
他曾与季孟同行几载,对这些事还是很了解的,毕竟是外家嘛!属于不稳定因素,他自是要尽量掌握多点消息。
任袖叹口气,从头细说,白景源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季氏要争,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