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山的巫比起宫里供奉的巫,要会做人得多。
远远见到大王仪仗靠近坪山,巫启就吩咐仆从准备一应招待贵客的东西,他则带着一群弟子迎到了山腰,刚与金王碰面,就恭敬的行礼。
同样是巫,一个恃宠生娇,傲气得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巫,成天给他冷脸看,一个却接地气得很,言谈举止间,把人哄得浑身舒坦!
这么一对比,金王顿觉心情舒畅。
原本跑一趟坪山,只是为了让巫虔有点危机感的。
我可以惯着你,也可以换了你!
多么霸气的话啊!
结果被巫启几句话一说,金王就起了寻他问卦的心思。
待到上山,早有仆从准备好了热茶点心,不仅他本人,就连他带来的仆从,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见天色已晚,巫启还一脸不好意思的提出,要为大王献上晚膳。
饭菜简单,不过一碟焖笋,一碗粳米饭,一罐浓香的鸡蛋汤。
“山上温度低,竹笋到现在还有,鸡子也是舍下养的母鸡生的,还算能入口,还请大王莫要嫌弃这粗茶淡饭。”
瞅瞅!这话说得多好听!
就冲这态度!也得尝一尝啊!
金国多平原,像坪山这样的小山丘也算得上少见的名山了。
金王不知这里是否产笋,跑了一天早就饿了,也不深究许多,简单谢过此间主人,便斯文的吃了起来。
待到饭罢,金王的请求就变得水到渠成了。
巫启的卦不讲究形式,只用一把蓍草,洗手焚香就能开始算!
但他刚听金王说了求他卜筮之事,立刻把他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大王暂且不说来意,容吾先算算,大王再看准不准可好?”
还能算他所为何来?
金王炸起的毛早就被他摸顺了,这会儿听了这话越发感兴趣,自是连声应下。
巫启又道:“卜筮之事,关键是心诚,心诚则灵,心不成,算出来也是牛头不对马嘴,还请大王诚心诚意的默念欲求之事,待吾起卦开卜!”
同为巫,巫启幼时也是认真学过传统那一套的,知道世间并无神明。
既然都是忽悠,他干嘛不能把客人哄得开心一些呢?
好歹来他这里的人,能高兴的回去,总比那些辛辛苦苦好几天,到头来受尽了苦楚,却还是被忽悠的强。
蓍草被他握在手中,不断被分成数量不等的小堆,一边分,他还一边掐着手指头算。
金王只觉不明觉厉,默念所求之事的时候越发虔诚。
巫启过了许久才放下蓍草,擦着汗笑问金王:“大王可是在为荆山国的事烦恼?”
摒弃了复杂的道具,巫启还能在距离王都不远处的坪山闯出一片天,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他掌握了及其高妙的话术!
如今全世界都知道金王在谋求荆山国,有烦恼肯定也多少和这事搭边,他这么说是决计错不了的!
果然,金王一脸叹服,甚至还在心里想,蓍草卜筮,也是一样准啊!
话罢,巫启又飞快的将那捆蓍草合拢,然后换个姿势重新分堆。
见他又在掐算,金王再次不明觉厉,在心里默念郑楚结盟的事。
又过了许久,天黑了,屋里点上了灯,巫启这才抹着汗停下来:“大王可是想知道郑楚两国能否结盟?”
坪山脚下就是驿站,每日里南来北往的,东来西去的,数不胜数,他不过派个小童儿长期在那帮着打杂,就能打听到各地消息,耳目那叫一个灵通!
金赵结盟打退郑国的事前两日才听说了,哪怕小孩子打架,打输了都知道要找哥哥姐姐帮忙,郑国自是要寻找盟友,好掰回一城!
否则,对荆山国的争夺,郑国就会陷入很被动的境地。
而郑国有三个邻国,西北面是金国,东北方是荆山,东南面则是楚国,荆山已灭,而楚王后却是郑王亲女,会找谁结盟,那还用说吗?
巫启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些。
金王却听得瞪大了眼睛!
郑使前往楚国谋求结盟的事,是密探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消息,巫启断无可能知道!
金王自然就相信,这是他算出来的了。
也不怪金王愚蠢,实在是巫启的话说得模棱两可,每每听到金王耳中,就会有另一层意思在里头,他怎能不惊为天人?!
“还请巫助我!”
金王言辞恳切,直接说出了郑使使楚的事。
算起来,说不定两国如今已经达成盟约了,毕竟金宫距离凤凰台太远了,消息传回来,也要时间。
他到底要不要想法子破坏两国关系呢?
若真结盟了还好,若没有成功,他岂不是傻乎乎的助了敌人一臂之力?
别说什么姻亲关系,真要撕破脸,谁顾得上那些啊!
燕王不还前脚刚抢了妘氏女为王后,后脚就灭了荆山吗?
作为一个能把心爱的小女儿嫁给那种人的人,他可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在他看来,这世间诸侯,自然不可能有谁真的是心慈手软之辈。
见他急切,知道鱼儿上钩,巫启反倒不急了。
于是他擦着额头,两眼发直道:“还请大王恕罪,启消耗过甚,需要歇息一晚才可以继续算。”
金王很是焦急,也知事不可为,只得在山上留宿下来。
启告退之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来了句:“山中清苦,大王肯定住不惯,还请大王多多担待!”
想到巫虔受风氏供奉了一辈子,锦衣玉食的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