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唐周歇斯底里的大吼,张角态度冷漠,神情严肃,并未言语,只是冷眼看着自己这个弟子,在这里继续发泄。
“汝南袁家,弘农杨氏,四世三公!”
“帝师杨赐,太傅袁隗,皆是儒家大贤,几近圣人!”
“皇甫嵩、朱儁、卢植,哪个不是兵家宗师,天下名将!”
“荆州刘景升、益州刘焉、大将军何进,都是汉帝肱骨之臣,手下良将如云,兵马如雨!”
“世家饱读诗书,上得殿堂,寒门士子寻觅良机,卖于帝王家!”
“我太平道拿什么和这群家伙斗?”
“拿这数十万教徒?还是这些信奉我太平道的泥腿子?”
“老师!你告诉我!”
“我们怎么赢?!”
话语犀利,字字诛心,最关键的是还分析的头头是道。
青年道人大口喘息,看着眼前的张角,静静平复了下心情。
置之死地而后生。
唐周知道,如果自己不发泄,更活不了!
但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全部讲出来,没准还能动摇一下张角的决心。
那样,他就有救了。
只要有一丝生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争取。
能活着,谁想去死。
哪怕是在这样一个乱世里,苟延残喘的去活着!
黄袍道人就静静的看着这个弟子在这里不停的将他心中惶恐吐露出来,脸色始终平静无比,面色未有丁点变化。
将手中九节杖搁置于桌,道人又对着椅子坐了下去,捧起手中茶水复又喝了一口,看向眼前的唐周。
“说完了?”
唐周跪在地上,听到张角的声音,闷声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些道理。”
听到上首传来的话语,唐周身形猛然一震,低着的头颅之中,眼眸泛起光泽。
“但还是太嫩了。”
“唐周啊,贫道以前对你,可是寄予厚望。”
“但是却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如此性子。”
顿了顿,张角有些怅然。
“怕死,乃是天性,贫道理解你,不怪你。”
“但是...你是我太平道的修士,是我太平道的修行之人!”
张角的声音顿挫,微微扬起。
“你若是普通教众倒也罢了,哪怕是受箓修士,也没甚么。”
“可,你是我张角的弟子!”
“是我大贤良师坐下真传!”
“太平道的教义,你不会不知!”
“愿这苍生,人人如龙,无论贫民贵胄,皆可修法练武,天下太平!”
“为此,我太平道的每一个教众,包括我张角,都可以为之去死!”
“这就是我太平道的道!”
黄袍道人气机勃发,眼神散发出摄人的神光,抬手指向身子有些颤抖的唐周,厉声喝道!
“而你唐周,既然违背了自己的修行之道...”
“你说,你该不该死?!”
这一刻,唐周万念俱灰。
“弟子...认罪。”
青年道士以头磕地,披发俯首。
唐周知道,他再也没有了争辩的可能。
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张角能顾念着往昔的师徒情分,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毕竟这只是未来发生的一角可能,现在发现还为时未晚,并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杨赐,袁隗枉读圣贤之书,不思为民请命,反而以权谋私,族里良田千顷,位比王侯,这辈子想成儒家圣人?痴心妄想罢了。”
“汉帝权衡左右,挑起宦官与党人之争,党锢之患尚未解除,皇甫嵩、朱儁、卢植三人,即使再有通天之才,也休想有大的作为。”
“至于刘表、刘焉之辈,更是不足为患!表面对汉帝恭敬之至,实则听调不听宣,一个个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想让他们带兵为汉朝尽忠?天大的笑话!”
“大将军何进,更是只有武力,没带脑子的莽夫,区区屠狗贩猪之辈,凭运气走上来的家伙,不足为虑!”
“世家豪门根基盘根交错,势力错综复杂,想把他们拧成一股绳子,除非高祖临凡,光武转世!否则都是痴心妄想!”
“天下间各地各自为政,土地割据严重,中枢早已无力回天!”
“我太平道几十万教众举旗,怎么没有机会,让这汉朝倾覆?!”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黄袍道人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来,气息鼓荡间,道袍衣袂纷飞。
“你唐周以为,我张角愚昧无知,就要带着这上下数十万人去送死?”
“若非有把握,贫道自然不会把他们领上一条绝路!”
“这些教徒,贫道一个都没有强制过。”
“全都是他们自愿跟随,愿意为我太平道的道路尽一份心力的豪杰之辈!”
“而你,连他们都不如!”
黄袍道人眸光炽盛,盯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弟子。
“唐周,念在多年师徒情分之上,贫道不杀你。”
“但是,你既然违背了我太平道的教义,那就不配修行我太平道传下的真法!”
“是你自己动手,将修为废去,还是贫道亲自动手?!”
“由你自己来决定。”
张角锋芒毕露的一袭话语,落入唐周耳中,彻底化为一道晴天霹雳,将他心中所有的希望尽数泯灭。
“老师...弟子知错了!”
“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唐周有些手足无措,语气带着一点哀求的神色,向着张角求情道。
杯中茶水早已泛起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