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利用这个地位的绝佳时机。
千载难逢的时机。
“打仗终究是要死人的,但是怕死人,就不打了吗?现在的大唐,已经不是一家一姓的大唐啦。”
抄着手的郭延衡看上去和蔼可亲,他有着教科书一般的白胡子,倘若有学堂中的孩童,要描绘一个慈祥的白胡子老爷爷。
大抵上,便是郭延衡这般的模样。
“到我这个岁数,还有什么念想呢,无非是希望大唐好一点,中国强一点嘛。这个国家,的确不是一家一姓了,可这一个省一个州的,谁又知道如何?有年轻人跳出来折腾折腾,也是好的。将来我们在外做事,小辈们的环境,也能好一点嘛。”
郭延衡说的极为轻松,可是落在彭珪的耳朵中,总觉得怪怪的。
仿佛是在为这个国家忧虑将来,又仿佛的确是在考虑着皇唐天朝的发展。
只是这种错愕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强烈,以至于好一会儿,彭珪才反应过来,这个郭延衡,就他妈是个老不死的贱人!
不过彭珪并不愤怒,他只是个拿钱办事的“生意人”。
有光明正大的生意,也有见不得光的生意。
“长沙路忠武军”如今么,也就那样了。
心中略带着悲凉,想当初他们彭家在江西的时候,也还算小康之家。
仗义疏财之后,到了如今,这才有了两难的境地。
心思发散出去的彭珪,根本没有去听郭延衡放什么黑屁,他是看得真切,也看得明白,今天这些个在马岭山的山庄之中,一个个端坐着的地方乡绅们,哪一家哪一个,都不是指着郴州吃饭。
郴州的海外收益,才是他们新的跟,新的祠堂,新的宗社。
改朝换代既然没办法做,那就换一批听话的,这样一来,他们在“天涯洲”的那点家当,才能洗白了洗干净了,装点成洛阳、长安一般辉煌的宫室。
什么东西!
彭珪心中骂着,不过却只是骂,并没有愤怒。
如是种种的人物,这几十年来,他见得还少么?
倘若真要义愤填膺,这“长沙路忠武军”,早就他娘的打去洛阳城,把中央进奏院的相公们,头盖骨都掀了。
保皇?
保个屁的皇。
“如今岭南省出了少年英雄,我们这些江湖前辈,支援一二,也是应该的。官府那边,该如何就是如何,只是不负少年气概么。”
漂亮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是连连点头,各种不要钱的好话,顿时一拥而上,着实让马岭山都光辉了不少。
这些个何家的,曹家的,郭家的人,不管是祖宅在义章县,还是祖坟在资兴县,却又有哪个简单。
所谓‘郴县的银楼,义章的坑”,这些个玩弄银矿的豪强们,哪家哪户的家宅,不是用白银打造了一栋楼房出来,将这地面盘护得严严实实。
永州的异蛇,怕不是过了道州来郴州,也得被一栋栋“银楼”伤了蛇胆。
“大道至公嘛,是不是公道,总要看一看。”
郭延衡这句话收了尾,算是给整件事情定了性。
钱,他们这些个湖南乡党们,尤其是郴州的“老乡”们,出了。
可不是什么资助叛逆啊,他们也没有反抗朝廷的意思。
不过是身为江湖老前辈,提携一下后辈晚生,该有的一点点道义罢了。
这一份道义,一家老前辈两万块。
很合理。
而前往应有之处提携的人,便是选中了“长沙路忠武军”。
这同样很合理。
如是一场见不得光,又“冠冕堂皇”的江湖会议结束之后,彭珪派人走峤岭的断头路国道,知会了一声侄女,还有侄女婿。
彭彦苒收到消息的时候,王角的信也同样出发,前往潮州。
“叔叔在郴州,还有这么多朋友的?”
王角换了行头,听说彭珪在郴州联络了一些朋友,好安顿他们在郴县住下,倒是让王角很意外。
毕竟,当初在杀龙港,就彭珪那表现,也不像是随随便便就能找个州县安顿一大家子人的。
“说是一些旧年老乡,长久不回湖南的,如今衣锦还乡,所以找了长沙的乡党聚一聚。三叔毕竟还挂着个‘团长’的头衔,跟土豪喝一杯,也不算什么。”
彭彦苒说着,又看了一眼萧温,然后道,“想必就是一些江湖上的朋友。”
“小苒,这可不一定。”
葱白手指点了点信纸,萧温指着郭延衡的名字道,“这个人,不简单的。”
“郭延衡?干嘛的?”
正在扣扣子的王角,忽然愣了一下,“好像在哪儿听过?糟老头子是不是说过这个家伙啊?”
“老先生有没有跟相公提,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刚到韶关的时候,李公馆的人,可是说过李昪曾经在外面做过代理县长。”
和王角不一样,王角可以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当回事儿,但萧温不行。
娘家实力本就不济,自己再不努力一点儿,可真是要成了摆设。
她本就长于操持家务,记性自然是极好,这会儿便对王角道:“当初李昪在‘天涯洲’落难,老先生救过他,便是从南通州都西海门县救的。而这个西海门县,我查过,当地的‘包税大使’,就叫郭延衡。”
“卧槽?!包税官?!这就厉害了啊!”
王角惊呼一声,能做“包税官”的,哪个不是狠角色?而且不是家世给力就是惊才绝艳,就没有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