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未大军压境逼迫,也非是要劝督帅投降,只为给你一个从容后撤的机会,更为给孙帅一个真正保家卫国、全一生大义的机会。华夏正朔不可任蛮夷践踏,煌煌中土不可由异族肆虐。我大瑞愿暂抛成见,保大义、顾全局!你呢?”
孙白谷叱道:“满口胡言!逆贼欲骗我城关,竟敢以大义为名信口雌黄!当本将易欺吗?”
“是欺是诚,你心里明白!”唐芊芊喝道:“你还下不了决定,无非心中还有顾虑罢了!你却不想想,三万关宁铁骑入辽,他们想过自己的生死没有?想过自己的身后名没有?你当了一辈子高官名将,事事斟酌,可还有当年庇护苍生的一腔热血?!”
孙白谷大怒,下意识便嘣出一句在永城当县令时学的粗口。
“秃孙!本将砍了你这逆贼才叫全一腔热血。”
大将杀气震天,唐芊芊却毫无惧意,按刀冷笑道:“送你一句诗吧……”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孙白谷嚅了嚅嘴,一时心中思绪万千。
这句诗他听过,据说王笑立锦衣卫抄了文家时,便对陛下念了这一句。
当时自己还耻笑对方来着——做的肮脏事,也敢念这样气概的诗?
但到如今,当时的厂卫权奸已凭着血勇入了辽东,半点不回头。反观自己呢?
孙白谷扬起刀,心中犹疑不定。
——就这样放弃宣大,太儿戏了。
唐芊芊已不再在说话,转头看着城外的官道,自语道:“旨意该来了。”
孙白谷亦是转头看去,心道:“会来吗?”
……
好一会儿,一人控着双马驰骋而来,一匹马冲到护河城下轰然摔倒在地,口味白沫竟是再也爬不起来。
后面的一匹空马前蹄在地上刨了两下,坐倒在地,显然也是累得不行。
地上的骑士挣扎了一会,踉跄站起身来,手中扬起一道明黄的圣旨……
“京城急报!”
……
大同城上的楚字大旗缓缓落下。
孙白谷看着飘落的旗帜,忽然泛红了眼。
他并非不明白大势,也并非不知要当断则断。但守了宣大这么久……此刻是何心境也只有他自己一人明白。
“去,回去告知陛下,事成。请他派军进驻大同。”唐芊芊向属下吩咐道。
接着,她看向孙白谷,提醒道:“宣大军中若有带不走的粮草,还请不必焚毁。请孙督帅下发城中百姓……”
孙白谷已转身下要城头,闻言停下脚步。
“军中粮草,只够吃三天了。”
唐芊芊微微一愣。
“你既已到了这个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何还不肯投?”
“为何?”孙白谷没有转身,喃喃道:“我也说不清为何……”
“或许是,如果让你们太容易便得了天下,那以后是不是朝廷一有难处,天下人便马上‘揭竿而起’?人心若是思乱,世间哪有长久太平?哪怕你们真要改朝换代,我也该让世人看看,杀官造反不容易。往后说起来,人家才会知道,终还是有人在守着楚朝的……也该让世人看看,世间总还有忠义。”
孙白谷说完,抬步走去。
在他身后,唐芊芊忽然道:“等击退建奴,我军攻楚京,愿取孙督帅项上人头,以全你心中道义。”
“到时再说吧,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
残阳如血。
一列列兵士出了关城,向东行去。
漫山遍野,兵力盛大。
在有人看来,这是要吃钱粮的巨兽;在有人看来,这是守卫天下的勇士;在有人看来,这是让人头痛的敌人……
城头之上,唐芊芊按着刀,向东眺望。
“皇太极,你可以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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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看你回不回来。”
王笑拿起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圈,道:“依我们现在的计划,接下来建奴面对的局面便是其盛京以南烽烟四起,他们必会调兵来围我们,妄图将我们封锁在这一片。而兴京一破、永陵一毁,所谓大清朝强盛兴隆的假象便会被撕下来,这种建立在奴役汉民基础上的强盛印象一破,汉民反抗便会愈演愈烈。”
“所以,毁了这大清朝的远祖陵寝,我方能完全确定奴酋会回来,方能放心离开辽东。”
秦成业接过他手里的树枝,在泥地里画着。
“赫图阿拉这一片山峦属于长白山系,峰峦叠嶂,山势起伏。从沈阳向东还好走些,如果从海州过去却难行……”
“你须向东到药山,再向北绕过关门山。距离从沈阳过去远了三倍,再加上没有马匹,路上的风险便多,一定要隐藏好行迹。”
秦成业说着又道:“我让秦山湖随你去,他识路。还有,你让白老虎给你领着亲卫营,护着你的小命……”
“知道了,啰嗦。”王笑点头应下,接着便反过头向秦成业交待起来。
“烦秦总戎继续带人袭扰建奴村落,逼汉民起事。这些人四处劫掠,正好可以为我掩护。但切记不要收编他们,万一当中混着建奴细作便是麻烦。”
“我摧毁永陵后,不会向南走,我会向北,到时秦总戎可带上马匹与我在他们的盛京围场汇合。但如果我们被全歼了,你们找机会回辽河下游登船便是……”
“还有一点,我估计建奴马上要开始竖壁清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