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桑桑关上了老笔斋的铺门。
刚一转身。
只见一个老道士仰着头走了过来。
老道士穿着一身满是油垢的宽大道袍,走起路来带着难闻的臭味。
“大师?你怎么来了?”
桑桑看到老道士,稍微愣了一下,然后问了一声好。
老道士笑道:“我怎么不能来了?”
“你家少爷临走前,让我时常来关照关照你,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我才想起来,便过来了。”
“怎么?这还没天黑就要关门?”
“这是要去哪儿呢?”
桑桑道:“我得去上课。”
“上课?”
“去哪儿上课?”
老道士一脸惊讶。
桑桑道:“去叶夫子院里。”
“叶夫子?”
“哪儿来的叶夫子?”
老道士一脸懵。
桑桑抬手指了指巷口,道:“就在隔壁巷子里。”
“叶夫子最近教我写字呢。”
老道士笑道:“这倒是稀奇了,小侍女也学起写字来了。”
“我能跟着你去认识认识这位叶夫子吗?”
桑桑看着老道士的满身油垢,想了想,道:“好。”
于是,老道士饶有兴趣的跟在桑桑的身后,朝着隔壁巷子的小院走去。
……
小院里。
卓尔端来了点心,让卫光明和叶千秋吃。
卫光明吃了点心,心情好了许多。
他的神情恬静放松下来,一边喝着卓尔刚端过来的茶,一面随意无心地落着子。
一脸感慨的说道:“这十四年未曾摸过棋子,着实生疏了。”
叶千秋道:“十四年呐,一个人能有多少十四年。”
“值得吗?”
卫光明道:“我侍奉了昊天一生,我相信我所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相信自己所相信的,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世上就是因为有太多的人容易人云亦云,所以才会有很多人会被别人利用。”
“为自己的坚持而死,应该是死而无憾的吧。”
卫光明道:“你能感觉到我的死期将至?”
叶千秋笑道:“我会看相,也会看运。”
卫光明一挑眉,道:“怎么说?”
叶千秋道:“在人们肉眼看不到的上方,其实都有着各自的运数。”
“你头顶上的运数快没了,所以,你也就离死不远了。”
卫光明颇为好奇的说道:“这种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到。”
“其实,我一直很疑惑,如果你不信昊天,又是如何得道的呢?”
叶千秋笑道:“那你说夫子信昊天吗?”
卫光明沉默片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卫光明道:“在昊天的世界里,总有些异数。”
“夫子是,你也是。”
“我想知道,你的道,是一条什么样的道。”
叶千秋道:“我的道,你看不清。”
卫光明道:“为什么?”
叶千秋道:“因为,你被昊天遮住了眼。”
“昊天不是道的全部。”
卫光明缓缓道:“但昊天是我的全部。”
叶千秋笑道:“我知道让一个人改变信仰其实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所以,我从头到尾都没让你改变的意思。”
卫光明长叹一声,道:“谢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如果你没做那件事,你我可能有很多的时间能在这里喝茶聊天。”
“可是,以后没这个机会了。”
“要你命的人,已经来了。”
卫光明看向门口。
院门被推开。
桑桑走了进来。
桑桑的背后跟着一个浑身油垢的老道人。
……
卫光明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桑桑身旁。
卫光明看着桑桑,想要抬手在桑桑的头发上摸一摸,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桑桑看着今日举动有些奇怪的二师父,悄然说道:“今天晚上早点回去,水瓮里没水了,要打水。”
卫光明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不舍惋惜的说道:“我要离开了。”
桑桑刚刚听到这句话,便开口问道:“你要去哪儿啊?”
卫光明笑了笑,道:“昊天的神国。”
桑桑有些惊愕的看着卫光明,看着这个奇奇怪怪的老人,忽然觉得有些情绪在心头凝聚翻转。
卫光明看着她,忽然非常认真凝重说道:“如果我没走的话,会把水瓮里的水打满的。”
“以后好好听叶夫子的教诲。”
桑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桑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点了点头。
随后,桑桑又抬起头,道:“不走不行吗?”
卫光明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会以人的主观意志为主。”
“好了,快去吧。”
说完,卫光明朝着门口的老道人看去。
随即,卫光明挺直了腰杆。
而站在门口的老道人看到卫光明之后。
三角眼里的猥琐意味顿时烟消云散,化作高峰之上的流泉,宁静到了极点。
风暴降临的前一刻,总是无比的宁静。
逃离桃山的光明大神官卫光明,在长安城一条不起眼偏巷里平静生活了段时日,然后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冬日遇见了颜瑟大师。
一位是西陵神殿数百年来最深不可测的光明神座,一位是数百年来在符道之上走的最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