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出兵可不那么容易。
皆因武陵郡地近蛮夷,四面八方的深山峡谷之中,荆蛮种落密如蚁聚。若在三五日前,黄盖对之完全视若无睹;可现在,已有大股荆蛮作乱了,谁知道彼辈会不会沆瀣一气,来个里应外合?
去年春季黄盖初到武陵时,只靠着五百部曲就能横行各地,频繁击破叛乱,可现在不行了。越是经营得力,可控制的地盘就越大,不能打碎的坛坛罐罐就越多,虽然兵力也扩充了许多,却反倒捉襟见肘。
这会儿想着要出兵,可稍一盘算,需要防备的地方更多。临沅是郡治所在,不能有失;司马错城是临沅的屏障,不能有失;汉寿是仅次于临沅的大城,曾经做过荆州州治的,也不能有失;沅水上下游的几处城池也都不能丢,万一有失,整个武陵可就孤立在外了;一直往西去,还有壶头山的营寨要仔细防御,那里是马援征讨蛮夷的通路,素有咽喉之称,也得留下驻军小心防御……
如此一来,前后忙乱了数个时辰,最终确定当晚能够调集、明日出发往北抵御荆蛮的兵力总数一共两千,这还包括黄盖本人的部曲、郡兵和依附宗族的私兵在内。
实在是因为荆蛮来得太过突兀了。如果战事迁延,那后方诸城抽调壮丁填充入军,还能组织更多兵力;但眼下的第一批,便只有这些。
原本还可以纠合荆蛮战士千余人的,但黄盖不放心他们,最终纯以汉人军队迎敌。
次日清晨,各部拔营出发,当日沿着贯通南北的道路行军三十余里。
为了防备荆蛮偷袭,黄盖将部下的五十余名骑卒分成两队,每队又分八组,轮番前出哨探,最远的哨至五十里外。每隔半个时辰,便有一组折返禀报,都说并无敌踪,骑卒也无折损。
这倒让黄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黄盖来看,荆蛮叛军所能作出的选择无非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在攻克岑坪以后,第一时间南下,同时大举联络武陵蛮部,造成燎原之势。这是黄盖最为头痛的局面,到时候四面八方起火,自家万难应付,就算应付过去了,之后吴侯那边也很难交代。
中策,是在自家兵马北上的路上设伏以待,试图重施他们对付周幼平的故技……以周泰的兵力遭遇荆蛮,除非是受到伏击,否则绝不可能身死兵败,黄盖对此坚信不疑。相比上策,这就好对付多了,只需沿途仔细探查,莫要受人算计,最终不过是一战破之的事情。
下策,则是固守岑坪。这便是找死了,除非荆蛮中领头的是个傻子,否则不该如此。黄盖本人倒恨不得他们聚集在岑坪,数量越多越好,到时候缳首刀排头砍去,杀尽了就天下太平。
然则,自家的军队一路赶来,既没有发现周边蛮夷部落蠢动的迹象,也不见任何伏兵……莫非那些蛮夷真的傻了?准备来个据城而战?
当晚大军宿在驻军的营地之中。这处营地的守将,便是将荆蛮动向飞报予黄盖之人。黄盖令他唤来从岑坪逃出的百姓细细盘问了一番,随即召集诸将,在大营中商议局势。
诸将各有意见,有的认为,应当加急进行,尽快肃清叛乱,为周幼平报仇雪恨;另外一批人主张说,叛军既然能击败周泰所部,恐怕力量非小,或有什么特别的倚仗,所以千万不可急躁,务必稳住阵脚,缓缓起行。
两边各有道理,黄盖思前想后,取了折中的办法,第二天行军的速度稍微加快,但将自己的亲卫骑队二十余人也投入到了斥候队列,扩大了哨探的范围。
可是这一天下来,依旧没有任何发现。这一日行军所过,尽是荒僻之地,也没个百姓住户能拘来打探。
计算日程,早则明日午后,晚则次日上午就能抵达岑坪了。
哪怕荆蛮首领真是个傻子,也该向武陵方向派出防备的人手,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不做半点准备?究竟是彼辈全无应对,还是已经有了应对,我没有发现?
这其中,必有蹊跷!
黄盖坐立不安。
实在是因为周幼平兵败身亡,太过出人意料。这可是赫赫有名的江左豪杰,曾破皖城刘勋,攻打江夏黄祖,功勋赫赫,是用人头堆积起来的威名,结果莫名其妙死于蛮夷之手。这兵凶战危之事,便如刀头舐血之险,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眼看大帐外天色渐渐暗沉,黄盖抬手招来值守的军官:“让各营小心戒备,防备夜袭,谁敢疏忽懈怠,我要他的脑袋。”
正说到这里,堂外进来个亲卫:“启禀将军,斥候回营,另外,有荆州使者与我方斥候同来。”
“荆州使者?”黄盖霍然起身问道。
“是。”
“速速传来见我……不不,让他在辕门等待,我稍后就到!”
黄盖返身落座,心中思忖。
自己不是刘备下属,大可不必对荆州使者太过殷勤,让他在辕门等着,最是妥当。只是,玄德公的下属,跑到武陵来作甚?难道是来通报荆蛮叛军南下的消息?啊呸,荆蛮来都来了,周幼平都已经战死了,还要荆州人通报什么?又或者,他们打算向武陵郡提议,挟击荆蛮?这倒有可能,毕竟自己制服荆蛮的威名在外,玄德公如果不愿荆蛮久在南郡生事,的确应该策动两家合力,以绝后患。
至于其它的……黄盖仔细再想了想。玄德公那边,如有什么军政大事,要么遣使去南郡,要么去江东,想来与我这武陵太守无关。除此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