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打扫战场的空档,郑晋抓了几个俘虏来拷问。
有关斥候打探的工作,原本都是樊宏负责的,樊宏死后,雷远身边一时间找不到适合的人选来抓总。最早的那批扈从当中,李贞到底还生嫩了点,李齐处事手段略嫌一板一眼,其余各人都实际带兵,各有实际职司……所以从上个月开始,这一套事务都交给了郑晋。
在俘虏当中有两名吴军的营司马,曾经参与程普在沙羡召开的军事会议,经过这两人的交待,众人粗略得知了东吴的安排:与此前猜测的大致不差。只不过,因为江夏吴军的距离较远,为了他们将他们及时调动到前线,江陵的部分水军紧急归到了程德谋的指挥之下,所以此前在登陆的时候,才能够排出如此规模宏大的船队。
程普这一路的水师充足,而吕蒙、甘宁两路就必然少些。所以甘宁所部选择通过百里洲一带,以大批小舟渡江。正对公安城而来的兵力由吕蒙统领,包括成当、宋定、徐顾等将所部,总数大约四千五百,因为江陵与公安只间隔一水,其实直线距离并不甚远,他们用数十艘大船往复折返运送兵力,分批登陆。
郑晋刚禀报了几句,公安方向又有人来报。
原来吕蒙所部今晨强突油口,船队进入到芦苇茂盛的港湾深处后,魏延亲率部曲出城突袭,并焚烧芦苇,以阻船队的行进。吕蒙的先头部队在这次突袭中死伤百余,船只损毁若干,不得不狼狈撤退。后来虽又发起两次进攻,均被魏延击退。
雷远令人带公安来使下去休息。
“这魏延倒也善战。然则如此一来,竟似抢了我们的功劳?”邓铜悻悻地道:“不过也好,将士们可以多休息会儿。”
“这是好事。”雷远点了点头:“若吴军的行动果然得到阻滞,我们便不必赶得那么紧。只是……”
他皱眉踱步,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顿了顿,又转了一圈。
“将军担心吴军有诈?”韩纵问道。
雷远沉吟不语,半晌之后才道:“我们不要耽搁,还是按原计划行动。毕竟,敌将可是吕蒙!”
部属们彼此对视,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意思,还是韩纵问道:“我听说,这吕蒙乃是江东横野中郎将,素来追随周郎东征西讨,虽说素有兵士练习之誉,到底还不如程普这等宿将吧?”
韩纵是追随雷绪超过二十年的老部下,算得上雷远的前辈。他既然这么问,意思便是劝解雷远不必过虑,不妨让士卒们多休息一会儿。韩纵是雷氏部曲中的老人了,他考虑问题的角度,也是基于尽量保持自身实力。如果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这也没有错。但雷远确实有必须得多虑的理由。
在前世,雷远虽只从影视中粗略了解过这段时期,但吕蒙这个名字,实在是如雷贯耳;其人其行,也实在是事关天下大势的变量。哪怕现在的吕蒙只是一介偏将,雷远对他的重视和警惕,也要超过其他人。
雷远向韩纵颔首示意:“我也想让将士们多休息会儿。只是,此战非同小可,我们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雷远根本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与众将商议之时,吕蒙已经安然站在了长江南岸的土地上。
吕蒙和他的部下们,在昨夜晚间就出城向西,一直抵达江陵西面的枝江县驻扎。这里有他在江东水师的正常编制以外、额外准备的一批舟船。船只都不大,也很陈旧,大部分都是渔船。但是用来轮番装运渡江,已经足够了。
今日凌晨,吕蒙以部将宋定大起舟船,打着自家旗号猛攻油口,他本人则从近岸的河汊中拖出船只,顺水直放过江。对面的江岸有礁石和泥滩,可供停泊的区域很小,船只也终究少了点,为了节省往返的时间,有些精通水性的将士们不待船只靠岸,便直接脱得精赤条条,用头顶着戎服甲胄等物,扑入江水中劈破斩浪地游上岸来。
到船只折返一趟回来,运送第二批将士的时候,甚至吕蒙本人都裸衣入水,抱着马匹的脖子浮过十余丈的水面。
秋天的时候,江水已经很凉,早晨的风也透着一股寒气。第一批上岸的部将徐顾慌忙找了干布给吕蒙擦拭。而吕蒙毫不介意地光着膀子,传令让斥候们向内陆纵深试探前进。这时候还是清晨,江上雾重,四处静谧无声。吴军斥候们摸索了一阵,暂时没有发现刘备所部哨探的存在。
徐顾神色振奋:“将军,真是好运气!”
吕蒙淡然道:“这处地段并不适合登岸,但也难免荆州军的监察。我记得往东三里,往西五里,就各有一处荆州军的沿江望楼,只不过现在浓雾弥漫,遮挡了他们的视线罢了。宋定那边,也骗不了荆州军多久……让将士们加快速度渡江。已经渡江的,立即到林中集合!”
“是。”
徐顾躬身施礼,自去发令。
吕蒙一边往身上套着黑色大袴、绛色戎服,又从扈从手里接过武冠、甲胄,一一结束停当,最后再外束以皮带,悬挂长刀。
他的真实年纪才三十出头,相貌谈不上俊朗,颌下的须髯与两鬓相连,看上去形貌远比实际年龄要长,有一种久历风霜的衰颓之感,但是站在岸边的身姿又极其严整,一旦披挂整齐,便生出武人凛然之势。
士卒们一个个地从他身边走过,抱着自己的衣物和武器往林子里去。
吕蒙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偶尔轻声喝令其中某些人,尽快把身子擦干,或者提醒他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