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人也知道啊。”
一旁水开始微微沸腾,冯嫣手中拿着木勺,顺着一个方向轻轻搅动。
过了一会儿,冯嫣又道,“说来也奇怪,我一直喝不惯碧螺春,有一年偶然尝到了碧螺红的味道,很是惊艳。于是我把这事当作一件新鲜事同我母亲说,让她下次在家中摆宴的时候可以试试碧螺红,结果母亲笑我,这碧螺红不要说拿出去宴客,就是自己喝也不好张扬。”
“嗯。”魏行贞静静地听,点头应和。
“我问母亲为什么,母亲说,这就好比,长安城里没有哪家高门大户会说自己喜欢吃五香大头菜,就是真喜欢,往外说的也是五香雪里蕻云锦丝。
“‘碧螺春’和‘碧螺红’仅一字之差,采制起来又处处低人一头,不仅意头不好,名字上也藏不住拙。我们自己喝起来不合身份,拿出去待客就更不合适了。
“所以后来,我会在夏日悄悄托人去市面上称买些回来,一个人在院子后头煮茶,谁也不知道。”
冯嫣一边说着,一边揭开手边龙泉青瓷罐的盖子,从罐中取了一些茶叶倒在茶则上。
这些茶叶一颗颗都像碧螺春一样卷曲成螺,但色泽乌黄——都是陈年的碧螺红。
冯嫣看了魏行贞一眼。
近旁再次传来沸腾的水声,冯嫣垂眸,取茶入壶,盛水沏茶。
屋内渐渐萦绕起碧螺红的茶香,魏行贞望着冯嫣的手,看着她为自己斟茶,又将茶杯举到自己的面前。
“魏大人?”
魏行贞回过神来,伸手去接,但冯嫣却没有松手。
“是巧合吗?”冯嫣突然开口。
“什么?”
“除非你早就知道我偏爱碧螺红胜过其他茶叶,”冯嫣轻声道,“不然拿着这样的茶叶出来待客,魏大人不怕我多想?”
魏行贞没有回答,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茶香袅袅,魏行贞的手指轻轻摩梭着杯壁,“这茶,阿嫣觉得怎么样?”
“不错。”
“那今后,阿嫣可以常常喝。”魏行贞放下了茶杯,“只要你喜欢。”
……
“阿姐已经和姓魏的走了?天啊,阿姐要嫁人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事啊!你们怎么提都不和我提啊!?”
“和你提什么?你姐姐嫁人难道还要你这个当弟弟的同意?”李氏颦眉,轻轻拍去了儿子冯易殊肩膀上的一片落叶,“半个月没回来了,一回来就冲娘大吼大叫,没大没小的。”
“哎呀不是……”
冯易殊刚要开口解释,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五哥回来啦!”
他转过头,只见冯小七雀跃着跑近,一下就扑到了他的背上。
冯小七笑起来,“这次五哥能在家住多久?”
“小七你松开,松开……”冯易殊掰开妹妹的手,无奈道,“我这次不是回来休息的,是有公务在身。”
见冯易殊一脸严肃,冯小七松开了手,“……什么公务?”
“进屋说吧……”李氏轻声道,“这大太阳的,多热。”
三人一起进了附近的厅堂,下人们端上来已经切好的蜜桃。
冯易殊无心吃水果,只是看向母亲和妹妹,“所以大姐现在在哪里?是去魏府了吗?”
“没有,”冯小七一边吃一边说,“今日明堂外头不是有树妖作祟么,喜娘回来说,那个树妖好像是冲阿姐来的,所以姐夫带着阿姐先去镇国公府上暂避了……”
“什么,冲着阿姐来的?”冯易殊睁大了眼睛,“阿姐没事吧?”
李氏看了儿子一眼,“能有什么事儿,你也太小看你姐姐了。”
冯易殊松了一口气,转念又觉得不对,“我去趟国公府——”
“站着,”李氏连忙道,“你就在家好好等着,你父亲已经亲自过去接人了……你先说说,找你姐姐干什么?”
“不是我要找,是殷大人有话想问她。”冯易殊压低了声音,“关于魏行贞的。”
一旁冯小七的动作明显慢了一下。
李氏颦眉,“哪个殷大人?”
“我大周还有几个殷大人……”冯易殊笑了一声,“哎,算了,和母亲妹妹说了也无妨,反正一会儿殷大人还要亲自过来一趟。”
“什么?”李氏惊得站了起来,“时韫要亲自过来?他……今日不与陛下在司天台测日影吗?”
冯易殊摇头,“可说呢,殷大人的恩师,上个月前被陛下逐出洛阳、被迫致仕了,为了给师父平冤,殷大人这几个月在司天台将近百年来洛阳的测影记录都整理了一遍。
“今早薛太尉他们敢集体上奏疏,堵宫门,不是全凭一腔意气的,因为洛阳自古以来,就没有过无日影的时候——”
“这个今早爹都同我们说过了,五哥你不用再重复了。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都巳时了。”冯小七歪着脑袋,“再过一个时辰,不就知道姐夫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是啊,所以殷大人才突然想着来问问阿姐,往年进出太初宫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此人,要是阿姐见过,便要问问她有没有从此人身上看出什么端倪——谁知道你们竟然把姐姐嫁给他了,还一直瞒着我,我可不要这种恶名昭彰的人当我姐夫!”
“行了行了,”李氏颦眉,“要是嫣儿真的看出了什么问题,她也不会对这个魏行贞这么青眼有加。再说这是你姐姐第一次嫁人,魏行贞也不算你正经姐夫……先等你姐姐熬过了二十四再说吧,不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