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是敌不过,就尽快丢出瑕盈的假尸首,让他们发现这件事是个局,是他们中计了。”冯嫣垂眸说道,“皇陵是大周重地,以瑕盈以往的谨慎,是不可能允许他们在这个地方大闹的——所以我猜,这些殉灵人一旦意识到这是个局,多半会毫不恋战,立刻回撤。”
“那如果他们没有回撤,死战到底了呢?”
“那就……没有办法了啊。”冯嫣感叹道,“要是放任殉灵人这样下去,岱宗山下的灵河不出两个月就要漫溢上来,到时候大家都是死;相反,如果这次行动成功了,那我们的死期至少可以推到明年四月。
冯嫣露出一个微笑,将两只手摊开在杜嘲风的眼前。
“早一点死,晚一点死,天师来选一个。”
杜嘲风叹了口气,他扫了一眼冯嫣的手掌,“我哪个都不想选。”
冯嫣笑起来,“不会输的,行贞说域外的妖物即便修行顺利,也要一千年涨一重境界,他如今在七重境,夹谷衡最多在四重境,这是碾压——是不是?”
冯嫣说着回过头向魏行贞看去。
魏行贞正有些出神地在屋子里慢慢行走,他在这里闻到了之前与梅十二府邸茶室中相似的气味。
这气味非常之淡,如果不仔细留心,几乎要让他错过了。
与当时相似的不安,也随之升起弥散。
“行贞?”冯嫣又唤了一声,魏行贞回过头来,她再次微笑,“想什么呢?”
魏行贞摇了摇头,重新走回冯嫣的身边,“没什么。”
杜嘲风仍然陷在他的冥思之中,
他将冯嫣的计划在心中反复推衍,忽地又想到什么,“圣上祭祖的时候带上你倒是常见,怎么会好端端带上瑕盈?梅十二现在不过是一介小小医官,若是先前铺垫一番还好,现在让他在这几日突然担起这样的殊荣,不是明摆着——”
“我自有办法把这些事做好,这一点天师不用担心。”冯嫣轻声道,“就是要突如其来地召他前来,这样才会引起其他殉灵人的警觉啊。”
杜嘲风思前想后,又与冯嫣问及许多细节,冯嫣一一作答。
“啧,太冒险了,真是太冒险了。”他两手抱着脑袋,若有所思地靠在身后的枕头上。
“只有这样的田忌赛马,才有一点胜算了。”冯嫣轻声道,“天师还怕冒险?”
“没有,我是感觉好久没做过这么豁出去的大事了。”杜嘲风松了松肩膀,“有点,兴奋。”
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杜嘲风刚说一句“请进”,魏行贞便带着冯嫣消失在这房间的暗影里。
吕清竹提着灯走了进来,她方才去看了纪然,路过天师门前听见里面似乎有声音,便进来瞧瞧。
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这个安静的房间,“咦,这里就天师一个人吗?”
“对。”杜嘲风点了点头。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
“是我在自言自语。”杜嘲风答道,“我想事情的时候,会这样。”
“您别想别的啦,很晚了,快休息吧。”
杜嘲风笑了笑,“吕大夫也快些去休息吧,我这就歇下了。”
等门合上,魏行贞与冯嫣又再次现身。
杜嘲风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你们俩躲什么?来看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按道理我和阿嫣现在应该在魏府陪冯老夫人,”魏行贞答道,“不太好再在这里露面。”
杜嘲风稍稍明白过来,“原来冯老夫人还在你们府上啊……也是,她应该今晚就会进宫把事情禀明圣上。”
“没有,她没有进宫。”冯嫣轻声道,“我们也暂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陛下。”
“……为什么?”
“瑕盈的眼线遍布朝野,谁知道圣上那里有没有呢。”冯嫣低声道,“之所以挑选陛下祭祖的时候布局,就是因为到时天师就算布下重防也毫不违和……为免节外生枝,这件事就和先前所有事一样,等做完了……再和陛下开口吧。”
杜嘲风望着冯嫣,“道理我懂……不过你是怎么说服的冯老夫人,让她和你一起隐瞒这件事的?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会听从这种安排。”
“嗯,”冯嫣望着别处,“总之……”
“你自有办法?”
冯嫣笑了笑,“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天师就别管了。”
……
次日清晨,冯府的某处屋檐下,小七撑着脸,仰头望着檐角的露水一点点地变大,加重,然后突然滴落。
自从阿姐跟着魏行贞又重新回魏府以后,家里就冷清了不少,虽然他们俩都不是什么很活泛的人,但小七还是觉得生活里少了点儿什么,变得不像之前那么好玩了。
她的禁足令在上次梅先生过来的第二天就解了,阿姐亲自来和她说的,但谁也没和她解释为什么——为什么前几日杜嘲风还能用她作饵引出殉灵人,现在她就完全安全了呢?
真是扑朔迷离的事态。
更加令人感到厌倦的是,原先禁足的时候,她还兴致勃勃地想着等到可以出门的时候要去做这样那样的事,现在禁足令突然解了,那些事情又变得无趣起来。
不如在院子里坐着逗三千岁玩。
“小七!”
冯易殊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过来,小七抬头瞥了大门一眼,继续看屋檐上的露水发呆。
冯易殊哐哐敲门,“小七,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
小七轻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