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再次传来打斗声,他回过头,见那只身体像是被泡胀了的黑角怪物与两个年轻的姑娘打得难舍难分。
那两个姑娘很明显是修士,去奢的目光忍不住被她们与怪物周旋的身姿吸引——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虽然她们的身手也相当了得,但也很难说能够与这怪物展开一场旗鼓相当的缠斗。
之所以能够一直你来我往地交手,主要还是因为每当这怪物的拳头快要打在她们身上时,怪物自己的动作就迟疑地慢下一拍。而那两个姑娘也总是趁着这间隙伺机后撤,或者配合进攻。
“奇了……”去奢觉得看不懂,“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他没有在树上耽误太久,很快离开了这一处是非之地。
进入归墟山后,去奢不敢再大声喧哗,他先是去了魏行贞在这一带的旧宅——那里早就是一片废墟旧址,四面野草徒生,根本不能居住。
而后,以旧宅为起点,去奢一圈一圈地向外找寻。
大部分低矮的山头在被弱水淹过以后只剩光秃的地表,去奢可以从空中快速地扫过它们,然后潜入山顶地丛林中细查。
往昔在冬日也一样生机盎然的岱宗山,呈现出久违的肃杀意味。
再不见离群寡居的猎户、山民,平坦处的星零村落如今已是一片平坦焦土,去奢在林间跑了许久,几乎没有听见一声鸟叫,只有远处从不同方向传来的妖兽嘶吼。
在某处山道上,他意外发现一条撕碎的布条,看着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但去奢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身上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是杜天师的气息。
天师当初……确实也是说要来岱宗山来着。
去奢怔在原地——这岱宗山是会吃人还是怎么着?为什么但凡是进了这山的人,全都一去不回了?
继续往前走,去奢又在近旁的矮林中看见了一些打斗的痕迹——地面上有浅浅的土坑,近旁的树干上有黑色的血。
他这里嗅嗅,那里嗅嗅,除了能确信杜嘲风曾经来过这里,别的再也无从获知。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阵微风忽然带来浅浅的茶香。
去奢闭上眼睛,鼻尖动了动。
像是……碧螺红?
他突然觉得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这不是太太最喜欢饮的茶吗?难道太太就在附近?
如果太太在附近,那大人也一定离得不远!
他没有再耽误什么,而是立刻丢下手里的枯枝碎叶,迎着茶香的来处一阵狂奔——很快,一座几乎被被弱水浸没了的小山出现在他的眼前,而在这座小山的最高处,立着一间小木屋。
袅袅的水汽从屋子的烟囱中飘起,茶香也正是从屋中传来。
远远看去,小屋的院子里站着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少年,那小子满脸怒容,怀里抱着十几个用薄纸包起来的茶叶球。
去奢不认得这人,这少年脸上阴鸷又狠毒的表情也让他不喜。于是他又仔细闻了闻风中的气味,辨析了许久,也没有感觉到有魏行贞或冯嫣的气息。
犹豫良久,去奢还是决定靠近一探究竟。那少年看起来一股邪气,为避免引起他的警惕,去奢绕了个圈,沿着山路一路走上小山,来到小屋的院落外头。
去奢佯作找人的山民,主动向少年搭话,说想进屋讨口水喝——怎知少年背过身去,根本一句话也不搭理。
去奢试着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少年也不阻拦。
于是他径直走向小屋的正门,轻轻叩门并说明来意。
屋子里响起一阵动静,似乎有人在往门边走来。这等候的当儿去奢的目光又扫向近旁的少年——这孩子怀里抱着的茶球确实是碧螺红没错。
门“吱呀”一声,从里头开了。
一张衰老的脸站在那里,去奢脸上顿时消了血色,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贺夔。
贺夔似乎完全没有认出他是谁,但他却对贺夔印象颇深,当初大人将这人带回来养在家里的时候他就远远跑去围观过。
去奢怔怔地盯着这个完全在他预想之外的琴师。贺夔的那张脸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生气,这形销骨立的样子让人感觉他衣服下面根本没有血肉,只剩一副骨架。
“我……我来找人,”去奢突然意识到自己目光的失礼,连忙收回这目光,“走了很久,口渴了……不知道方不方便……”
贺夔松了扶门的手,转身向屋内走去,去奢猜想这可能就是答应了的意思,立刻表情恭谦地踏入屋内,并将门合上。
还未转身,去奢的身体又再次僵硬起来。
他闻到了杜嘲风的气味。
如果杜嘲风在屋子里,这会儿应该已经认出他,并张口打招呼了……
然而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火焰燃烧与滚水微沸的声音。
去奢的喉咙动了动,好像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扼住了咽喉。
这屋子里不止有杜嘲风的气味……碧螺红的茶香混着一股微妙的湿腐臭气,还有……血腥味。
这味道,似乎是刚才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个怪物……
去奢头皮发麻,好像一个蹲久了的人突然站起来一样感到眼前一黑,但他扶着门,假装在拨弄门闩。
这是走到什么龙潭虎穴里来了……
深呼吸。
再深呼吸。
去奢慢慢转过身,他看见贺夔已经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不远处的茶案摆着他一个人的杯子,贺夔将杯中水倒在一旁的大罐里,然后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