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读史书的他明白,凡是这样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官场是一个大赌场,站在赌桌上,是一定要下注的。
何吉祥哈哈大笑道,“人希兄,请起,想必和王爷知道后,一定很开心。
来人,还愣着做什么!
上酒,上菜!”
周九龄听见这话后,激动的差点眼泪水都出来了。
出狱到现在,他只喝了一碗稀粥,然后就是不停的喝茶再喝茶,肚子里全是水,早已饿的饥肠咕噜。
在监牢里饥一顿饱一顿,挨饿是常事,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但是眼前出了监牢,不免抱了很大的希望,希望越大越是难以忍受饥饿。
等饭菜上齐,他便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咬鸡腿的时候,一块肉掉到桌肚子底下,他也弯腰俯身,小心翼翼的捡起来塞进了嘴里。
何吉祥没有笑话他。
在和王爷没有来三和之前,他与谢赞一众老头子又何尝不是这样!
三月不知肉味,好不容易吃上一顿肉,连骨头都恨不得咀嚼成渣子咽到肚子。
周九龄吃到半途,猛然抬起头,不好意思道,“何大人,我那不成器的逆子,不知现在在何处?”
他老妻在狱中受惊吓而死,一个女儿因不堪屈辱自尽,一个儿子被杀,另外一个女儿,两个儿媳妇,两个小妾不知所踪。
但是,眼下他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以及一众家人,不能只顾着自己吃,而忘记了她们。
何吉祥温声道,“人希兄放心,老夫早已做了妥当安排,自然不能怠慢了她们。”
周九龄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多谢鸿渐兄。”
然后继续闷头吃自己的。
何吉祥一个人在那自饮自酌。
等了半晌,见周九龄还是吃个不停,真怕他撑死了,便急忙道,“人希兄,诸事有度,过犹不及,莫给撑着了,来,你我共饮此杯!”
“呜.....”
周九龄嘴里有食物,说话含糊不清,等咀嚼完后,才端起杯子大声道,“多谢鸿渐兄!”
说完一饮而尽。
何吉祥朝着站在门口的黎三娘摆摆手,黎三娘带人在周九龄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把剩菜剩饭都快端走了。
何吉祥再次拍拍手,包奎捧着一个盒子进来,周九龄腾的站起身,这个盒子他太熟悉了。
在何吉祥的示意下,包奎把盒子放到了周九龄的桌前。
周九龄激动的双手颤抖。
何吉祥笑着道,“人希兄,想必你也知道这是什么,还是自己打开吧。”
周九龄稳住抖动的双手打开盒子,高兴地道,“正是老夫的印信。”
何吉祥道,“如此便物归原主。”
周九龄道,“老夫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鸿渐兄了。”
双手摩挲着自己的印信,心里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后道,“鸿渐兄,有何见教,请直说吧。”
何吉祥淡淡地道,“人希兄,都是自己人,老夫也不说见外的话了,这三和是和王爷的三和,这岳州......”
“自然是和王爷的岳州,”
周九龄见何吉祥故意停顿,便毫不犹豫的接过话来,“从此以后,我周九龄一定以和王爷马首是瞻,有违此事天打雷劈!”
“周大人,”
何吉祥笑着摇摇头道,“无需发这种毒誓。
老夫还得恭喜您,剿灭首匪韩辉,实在是大功一件!”
“啊........”
周九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种破天功劳让与自己?
只因为自己说了几句效忠的话?
“不知鸿渐兄这是何意?”
越是好事,周九龄越是小心翼翼,深怕踩坑里去了。
何吉祥淡淡地道,“人希兄莫再自谦了,如今这匪首已束手,当务之急,周大人当整治地方,安顿民心。”
周九龄苦笑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老夫上了这奏折,恐怕太....圣上也不会信啊!”
何况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住的。
“如果周大人不上这道奏折,以后就没上奏折的机会了。”
何吉祥笑着道。
周九龄张嘴,久久说不出来一句话,长叹一声气,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叹气道,“多谢何大人!”
岳州糜烂至此,自己负有很大责任,按律法,自己有十个脑袋都是不够砍的。
但是,如果把收复岳州的功劳安放到自己头上,算是将功补过了。
起码能堵住朝堂和天下悠悠众口。
至于他们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起码在明面上,不能免了自己布政司的职位!
接着他又想到,这也是为了和王爷着想。
和王爷只是藩王,出兵岳州,免不了受人非议。
所以,此计乃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何吉祥满意的点点头道,“人希兄果然是深明大义之人。”
“客气了。”
周九龄心中又忍不住生出悲哀,从此以后自己就免不了当傀儡的命运了。
酒过三巡之后,在两名官兵的搀扶下,他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卧房。
可惜已经是物是人非,忍不住老泪纵横。
岳州的雨终于停了,难得有一次晴朗的天,繁星满天。
何吉祥坐在高堂之上,看着跪在下面的猪肉荣、将屠户、黎三娘、梁庆书,以及其他一众供应商家的掌柜们,板着脸,始终一言不发。
下面的人心虚的不行,总感觉呼吸不过来。
一个病怏怏的老头子,何时有了这样子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