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侧着耳朵去听,依稀听见几个字,见施嬷嬷说的不是她,当即松了口气,伏着身子替游氏整理裙摆。
“你为何昨晚上不来说?”游氏微微将头撇开。
“昨晚上,人多口杂,且老奴琢磨着心虚的人总会露出影子来。是以先不跟夫人说,单去盯着那心虚的人了。”施嬷嬷意有所指。
柳姨娘的手不禁一顿。
“如此,也说得通。”游氏最苦恼的,是不知玉镯的主人是谁,因此拿捏不定下一步该如何做,若玉镯就是骆氏、绣嬷嬷的,此事就好处置了,“可她们这是……”
“不过是想法子赖在骆家罢了。夫人您想,既然有贵人给七娘送玉镯,那自是看上她了。有道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姑夫人、绣嬷嬷一准算计着夫人忌惮着‘贵人’,连带着会对七娘也客套一些。人家是嫡亲的母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施嬷嬷唏嘘,从绿裳手上接过茶盏递到游氏手上。
游氏仔细回想昨日骆氏的作为,如何找都找不出骆氏的破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昨儿个夏芳菲与骆得计鱼死网破的决心已经十分明了了,若对骆氏再无一丝防范,她就枉为人母。她不信骆氏母女借住在骆家还敢明目张胆地对骆得计不利,如此,她们只能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了。
“你果然看出绣嬷嬷心虚了?”游氏思量再三,觉得施嬷嬷没那胆量蒙骗她。
“老奴亲眼瞧见了。”施嬷嬷弓着身子道。
游氏定了心,“施嬷嬷,绣嬷嬷去了梨雪院,你就去廷芳院帮着姑夫人吧。”
“老奴遵命。”施嬷嬷答应道。
施嬷嬷算得上十分熟悉骆氏、绣嬷嬷的人,有道是知己知彼,叫她去,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游氏推敲着,又将匣子中的玉镯拿在手上掂了掂,半天冷笑道:“人家瞧上她家女儿送了玉镯来,反倒叫我这不相干的人担忧半日。玉镯且收着,若果然有个贵人,等那贵人上门逼亲,要嫁的也是她家女儿,跟我不相干。”冷笑之后,又自嘲自己昨晚上太过沉不住气,在梨雪院那会子,就当将这事推给骆氏料理。
“夫人这样想就对了。”施嬷嬷道。
柳姨娘眨巴了下眼睛,心道只要韶荣驸马不闹出来,这事就这样敷衍过去也好,只是,若闹出来了,施嬷嬷的下场可就不好了。只是,这老婆子为何一边诡异地盯着她,一边又口口声声认定是骆氏、绣嬷嬷藏的玉镯?
“你们三个也都听见了,以后远着姑夫人一些。咱们家全靠得计出人头地了,得计好了,咱们才能跟着好。昨儿个七娘刺猬一样见谁扎谁,指不定她日后出了门,又要胡说些什么。”游氏还对昨儿个夏芳菲拖骆得计下水耿耿于怀。
“夫人放心,清者自清,咱们计娘是天上的凤凰儿,七娘是江里的泥菩萨,该信谁的,大家心里都清楚明白着呢。”柳姨娘笑道。
梁姨娘、宋姨娘连忙跟着称颂了骆得计几句。
“咳咳——”外间响起骆澄的咳嗽声。
三位姨娘立时关切地转头,游氏心里不屑,暗骂了一句狐狸精,将玉镯放回匣子里,笑道:“老爷要静养,你们且回去吧。施嬷嬷,你也去整理整理,到了姑夫人那边,只管好好看着计娘,莫自作主张惹姑夫人不高兴。”
“是。”施嬷嬷终于如愿以偿去骆得计跟前伺候,连连在心里念叨着因祸得福,随着三位姨娘出来,一径地跟着那三人进了偏院。
宋姨娘、梁姨娘都略上了年纪,且膝下无子,素日里全靠依附柳姨娘,才得以躲过游氏的层层算计,此时见施嬷嬷进了柳姨娘屋子,便识趣地各自回房。
“嬷嬷终于去计娘身边了。”柳姨娘张罗着叫金凤去沏茶。
“哎,想当初府里的老姨娘若生了儿子,个个身边都有七八个小丫头。如今姨娘身边才只有一个。”施嬷嬷感慨万千,昔日像她这身份的老婆子,都该是养尊处优的,哪里还会绞尽脑汁地给自己找差事养家。
柳姨娘笑道:“夫人也是为了一家的家计才属意俭省。说来,嬷嬷今儿个当真叫我刮目相看。一如愿以偿去了廷芳院,二,夫人怕是把嬷嬷磕坏玉镯的事给忘了。”见施嬷嬷还站着,赶紧叫她去坐。
施嬷嬷却不急着坐,颇有些得意地道:“我今儿个算是一箭三雕,还有一雕,姨娘猜是什么?昨晚上,我虽没听见姨娘跟二郎说什么,但二郎房里的俏儿、娆儿新近大方得很,见天打发人去坊中买点心、胭脂……请问姨娘,那位贵人是哪个?今儿个老奴替姨娘遮拦了,姨娘莫明儿个就叫贵人浮出水面,陷老奴与不义才是。”说罢,坐下后,捶着腿,絮絮叨叨地道:“老奴这腿脚越发不好了,偏家里子孙不孝,想买贴药也没闲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