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给米瞎子送东西的黑马急急回到船上,一头冲进船舱,压着声音,和李桑柔道:“老大!昨天来的那个,姓张的!张先生!死了!说是半夜跑到院子里,自己把自己一刀捅死了。”
大常惊愕的瞪大了眼,李桑柔怔了下,呆了片刻,叹了口气。
佛家说,福慧双修,难修的不是一颗善心,而是一个慧字,盲目之下的善心,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是善因还是恶起呢?
可怎么样,才能不算盲目?
李桑柔往后仰靠在靠枕上,怔忡出神。
她没有慧根,所见不远,只能凭着本心,该做则做,和张先生,有什么分别吗?
“大常,你说,怎么样才修出个慧字呢?”怔忡良久,李桑柔叹了口气,悠悠问道。
大常瞪着李桑柔,片刻,往后退了一步,“好像启锚了,我去看看东西买齐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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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船停停走走,沿途查看着递铺、派送铺和各家米行粮行,到淮安时,收到了孟娘子和米瞎子两封信,主旨都是刚刚过去的竞卖会。
米瞎子的信里,很有阴郁悲观,竞卖会去的人很少,一共两件半东西,竟然卖了一整天才卖掉,一整天都没人加价,倒有好些人都是压价的,最后一个唉字,后面跟着一串儿水波纹,以示他这一声叹气的悠长忧郁。
孟娘子的信却表示,情况之好,出乎预料,没想到这三件东西,竟然在头一天就都卖出去了,根本没用她再想办法吹风。
她原以为,头一天应该无人问津,得等她一个个说过,透了风,好好说说她的想法,再许诺些什么,到第二天,第三天,才能不要钱卖出去,这一趟,她根本就没打算卖到钱!
可竟然是头一天,竟然卖到钱了,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李桑柔看着两封信,笑了半天,想了想,把米瞎子的信递给了孟娘子,把孟娘子的信,递给了米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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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腊月的第二天,李桑柔一行两条船,泊到了建乐城南门码头。
李桑柔已经行动自如,裹了件羊皮袄,下了跳板。
黑马抱着小奶狗胖儿的笼子,跟在李桑柔后面。
长长的船上之行,闲得无聊的老云梦卫一路上买齐了刨子凿子等等木匠工具,以及各样上好木料,做废了往河里扔了不知道多少木料,生生练出了手艺,给胖儿做了不下于十个各式各样的狗窝狗笼。
黑马抱的这个,是做出来提着用的,不过黑马觉得还是抱在怀里比较好。
圆圆的窝挺像个鸟笼子,不过上面没那么高,下面一半由木板围着,以便挡风挡寒。
窝里铺着松软的垫子。
垫子是小陆子和大头的手艺,黑马十分嫌弃,不过他那手艺还不如小陆子和大头,虽然嫌弃,也只能先用着。
胖儿已经三个多月了,还是没长多大,也就三四斤的样子,活力十足,精力过剩。
胖儿经常被大常、黑马拎出船舱玩耍,对外面根本没有任何惧意,一出船舱,就在厚软的垫子上用力的跳,跳了几下,两只前爪用力挠着笼子杆,要求出去玩。
“到家再出去玩!好好坐着!”黑马绷着脸训了句。
胖儿两只爪按着垫子,冲黑马汪汪大叫。
“不行!你瞧你这小样儿!小成这样儿!人家一脚踩着你怎么办?
“就你这样的,一脚踩下去,从头到尾!”
“汪汪!”胖儿用力大叫。
“不行就是不行!你以为啥事儿都能惯着你?你瞧你这小样儿!”
“汪汪!”
“不行不行!你叫哑嗓子也没用!到家再出去跑!”
……
李桑柔回头看了眼跟胖儿你一句我一句吵个不停的黑马,转回头,扬了扬眉梢,哈了一声。
大常和小陆子先回炒米巷,黑马抱着胖儿,跟着李桑柔,往顺风总号过去。
孟彦清和诸老云梦卫,往他们的住处回去。
回到建乐城,大家都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顺风总号门口,人流如织。
李桑柔身后跟着黑马,黑马怀里抱着看的顾不上叫的胖儿,夹在人流中,到了顺风总号门口,抬脚进门。
“唉!这位大姐,可不能进来!外头外头!”正忙着写收条的伙计急忙站起来,张着胳膊拦在李桑柔面前。
“你是新来的吧?”黑马从李桑柔身后伸头问了句。
“嗯?”新来的伙计一个怔神。
“唉哟!大当家的回来了!”旁边正弯腰放物品箱子的老伙计一眼看到李桑柔,一声惊喜大叫。
“啥!”新伙计眼睛瞪大了。
这是他挑进来第三天,就把大当家拦在外面了!
“小的,不是,我,我才来第三天,小的眼瞎!”新伙计汗都出来了。
“第三天就能上手了?挺聪明。老左挺会挑人儿。”李桑柔笑着夸了句。
新伙计长舒了口气,“一直听左掌柜说大当家,大当家真是……没看出来是大当家。”
一点儿也不像大当家这句,到了舌尖,又被新伙计吞下去,他可真是不会说话!
“你们忙,老左要是回来了,让他到后面找我。”
眼看人要聚起来,李桑柔交待了句,往院子后面进去。
黑马抱着胖儿,紧跟进去,出了马厩院子,黑马将笼子放到地上,将胖儿放了出来。
胖儿奔着李桑柔冲过去,挠着李桑柔的腿,拼命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