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晞和顾瑾两个人,一个位高权重,另一个,位更高权更重。两人在朝中,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是要谨慎的。
李桑柔的速递铺子,虽说是在两个人的大力支持下开起来的,可两个人却都是不宜有任何表示。
潘定邦就无所谓了。
李桑柔要开间速递铺这事儿,他觉得他是头一个知道的,顺风速递门口那根杆子,又是他提的建议,再盯着工部那些工匠,直看了一夜做出来、再竖起来的。
他觉得他跟顺风速递铺,不但关系很不一般,而且还责无旁殆。
等到顺风速递铺一开出来,潘定邦先是一口气写了十几封信递出去,接着从工部起,上到薛尚书,下到最低层的小书办,连门房在内,走了一遍问了一遍说了一遍:
新开了家顺风速递铺你知道了吧?价钱公道递送快,你家哪儿的?家是北边的啊,那你肯定有朋友亲戚在那四州吧?赶紧写封信哪!多写几封,才二百个大钱,多便宜!
工部说过一圈,潘定邦晃进隔壁的兵部,从尚书直到门房老头,再次问个遍儿说个遍儿。
这一天下来,但凡潘定邦能想到的衙门,除了门下中书他没敢去,其余的,都被他走了一圈说了一遍。
皇城内的官吏,个个聪明敏锐。
春节前后那份求允官员借邮驿递送家书的折子,听说几位相公都点了头了,到世子爷那儿,却被驳回了。
这样的小事儿,几位相公点了头,世子爷却驳回的,还真从来没有过,世子爷是个大方人儿,一向不计较这点子小钱小事儿。
后头又上的那几份陈苦情求允可的折子,都被驳回的毫无余地。
现在,出来了家顺风速递。
这速递,不就是邮驿么,邮驿可是军务!竟然有人堂而皇之的开在了皇城边上!
皇城,甚至整个建乐城的衙门,平静的表像下,被顺风速递背后的这份军务,和潘定邦见人就说的宣传怂恿,搅得暗流涌动。
几乎所有的衙门,都在暗搓搓的议论这顺风速递的背后水有多深,以及大声的讨论顺风速递的那张告贴。
几乎人人都替顺风速递算计过,这两百个大钱一封信,得亏进去多少。以及,从建乐城到淮阳府,隔天就到了,这可跟朝廷的急脚递差不多了,可朝廷那急脚递,要几位相公点了头才行呢!
到无为府一千五百里,也只要五天!只要五百个大钱!
这么一路递送过去,一天得跑多少里,得养多少人多少马?这得多少钱?
这一封信得亏多少?
除了气氛热烈的计算这些,兵部和枢密院之外的其它衙门,从上到下,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看兵部和枢密院的反应。
这顺风速递,做的就是邮驿生意,这可是明摆着的!
吃瓜看热闹之余,也有几分忐忑,甚至期待,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大事。
兵部谈尚书就有点儿上火了。
邮驿是他们兵部和枢密院管着的,可枢密院这个管,是监察他们兵部这邮驿管的好不好,偶尔出个章程什么的。
突然冒出来的这个顺风速递,明摆着做的就是邮驿的事儿,这事儿,真要有什么事儿,肯定得着落到他们兵部头上。
枢密院那头,不但没责任,说不定还得上折子弹劾他们。
而且,潘七可是上门说到他们头上了,装不知道都不行!
可这管,怎么管?
那家顺风速递,能让潘七公子这么卖力的到处拉人寄信,而且,这位七公子折腾了一整天,潘相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这背后,必定站着人呢!
他最近光顾着盯大军换防,以及紧跟着世子爷,盯着军粮以新换陈、新设粮仓的事儿,偶尔有一丁点儿闲空,还得竖着耳朵听户部、吏部以及礼部换尚书大调官员这件大事儿,对这间顺风速递,竟然一无所知!
现在再四下打听肯定不合适了,人家铺子都开出来了,他还一无所知,这要是传出去,一个失查肯定跑不了,往重了说,简直够得上尸位素餐四个字了。
谈尚书头痛了一两刻钟,决定去枢密院,直接找庞枢密问问:他该怎么办。
这邮驿的事儿,一向是枢密院定出章程,他们兵部负责执行,眼下这家顺风速递,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那金玉新书上,也从来没提过要是有商家做邮驿生意,那该怎么办。
从来没有过的事儿,那肯定得枢密院先拿个单程出来!
谈尚书打定主意,出了兵部,径直去枢密院找庞枢密。
庞枢密听谈尚书三言两语说完,笑起来,“世子爷一大早就把我叫过去,说是只怕一会儿你就要找过来了。
顺风速递这事儿,世子爷说他知道,大爷也知道,世子爷说,这是大爷的意思。
一来,让官吏们有个合适的地方递送书信,二来,你也知道咱们这邮驿的事儿,苦乐不均,太平年间养闲人,养着养着养废了,真有了事儿,又极易耽误。
世子爷说,大爷早就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世子爷说,这事儿,就是先试试看看,不好大张旗鼓,让你我,担待一二,什么都别管,先看着就行。”
谈尚书长舒了口气,“既然是大爷的意思,那这个担待,肯定是咱们担待得起的。那这个看,你这边打算怎么看?”谈尚书上身前倾,压低声音问道。
“那顺风速递铺子里,现用的几十个递夫马夫什么的,全是文四爷经手挑的,哪还用咱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