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权没有说话。
小厮越发觉得他猜得正确,于是道:”那奴才立即去找找。“
”不用了。“朱子权摆手,”算了,你去忙你的事儿。不用管我。“
……
不愧为镇守一方的谨阳侯府,其府邸气派尊贵,令人不敢仰视。从侧门进入,府内亭台楼阁,假山池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锦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真正江南豪门的建筑风格,果真不同凡响。从侧门进去,走了好一会的夹道,绕过一处抄手走廊,穿过一大片花园,来到一处布置华丽的院落,进入院子里,便发现里头人头攒动,一双双试探的,打量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
锦绣心中奇怪,虽说顾东临是谨阳侯独子,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但这院子里也没必要放如此多人吧?带着疑惑,进入正堂,顾夫人高座于堂前,锦绣上前施礼。
顾夫人头梳桃心髻,正中插着碗口大的镶青金石的大凤叉,珠花两端垂下的蝴蝶吊坠抹额,斜插镶红宝石的梅花簪子,珠翠环绕,气度雍容。穿着松花色绣青粉双色并蒂莲花褙子,缠枝绕领花卉的粉蓝中衣,下身藏青色百鸟朝凤洋绉裙,裙子用淡黄、金橘、朱红等绣线绣出繁复的牡丹花卉。
不愧中持中馈的候府主母,顾夫人这身着装,威严毕现,又仪态万千。
锦绣有种错觉,这顾夫人似乎对自己有些不喜,还有些责难以及不满,看自己的目光充满锐利及挑剔,这是怎么回事来着?
”王大夫,请。我那孽障就拜托你了。“顾夫人盯了锦绣好一会儿,总算开了口。
锦绣点头,不敢当,这是锦绣份内事。”
顾夫人起身,“王大夫随我来吧。”
锦绣跟在顾夫人身后,望着顾夫人后脑上那用豆粒大的猫眼石围成的细链子,一圈又一圈地把头发挽得整整齐齐,赤金点翠玉梳垂下的流苏晃在鬓边,摇拽多姿,端丽富贵,但却给人一种冷冽疏离之感。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锦绣总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怪怪的,包括顾夫人在内,有一两个婆子还特意有锐利的眸子打量她,眼里还闪过不易察觉的轻蔑。
锦绣知道这些大富之家的想法,也不觉生气,随顾夫人穿过黑檀木雕万福寿边框镶大琉璃屏风,从花梨木雕翠竹碧纱橱和花梨木雕杨柳垂风碧纱橱之间经过,之后是东西暖阁,再穿过一道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才进入顾东临的寝居。
寝居非常宽蔽,屋子里有股扑鼻的异香,似淡似浓,索绕鼻间,闻着使人身心放松,锦绣知道,这大概就是富人家常用的各类名贵香料了,应该是市面上都难买到的沉元丁香。
青蓝色夕阳笼罩遍地枫叶刺绣帐帘里的顾东临,穿着乳白色中衣,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朱红打底绣姜黄福字被子里,此刻正紧蹙着眉头,似乎睡梦中也不大安稳。
旁边侍候的丫头起身福了身子,低声道:“世子爷才睡着了。”
顾夫人面目带着焦急与轻愁,对锦绣道:“王大夫,小儿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请了大夫吃了几贴药,不见好转,反而加重了病情,我实在没法,只能请你过来一趟了。”
锦绣上前给顾东临把了脉,忽然皱起眉来,“怎么弄得这么严重?”
顾夫人神色凄惶,拿着粉色梢巾帕抹了眼角的泪水,哽咽道:“这孩子,自小就不是个听话的主,也不是个省心情的。药也不好好的吃,王大夫,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临儿。”
“顾夫人不必多说,我自当尽力而为。”
锦绣再一次把了脉,又察看了舌苔,看了双手手指头,再寻问了一些病症,初步诊断为慢性支原体肺部感染性疾病。但中药世界里,没有支原体这个病症。再来,她也治不出抗生素,古代肺炎确实比较难治,若是无法对症下药,有可能连命都没了。锦绣在这一世活了十多年,这类肺炎病人也确实没有多大的把握。
再来,又无法做胸片,一切只能按着印像中的病例开药,更是加大了难度。
锦绣沉吟片刻,说:“顾世子这病情,很是严重,我也没有多大把握能够好,唯今之计,我先给他施针,方便化痰止咳,等回去后,我再给他配治药方。”
施完针后,外头已见炊火,应该是中午了,挽拒了顾夫人的留饭,锦绣离了谨阳侯府,从侧门里出来,遇上从正门而入的朱子权。
朱子权一袭雨过天青柳叶刺绣胸前五蝠捧寿右衽红蟒箭袖直缀长袍,正气势昂然地从正门处的影壁里出来,锦绣要从侧门出去,虽不会与他正面相碰,却也要打个照面。
锦绣暗恨此人目中无人,眼高于顶,数度没事找事,是以目不斜视,脚下生风,居然从他身边三尺开外昂首挺胸而过。
再一次受人如此漠视,朱子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暗骂这小女子果真小门小户,毫无礼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