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将将等到夏婼满了头七,便要匆匆下葬,不为了别的,而是怕云安皇帝忽然驾崩,到时候为了避嫌,连出殡都不好出了。
阿音知道消息的时候,是在夏婼下葬的前一天,慕府上下的人好容易瞒了她几日,终究还是慕远征亲口说了。
毕竟当日夏婼死的时候,阿音是个什么情形他都历历在目,下葬这么大的事情,要是不说,她回头知道了,只会更加伤心。
“因为她也算是平叛有功,陛下恩典,让她用皇子妃的仪仗下葬,还赐了谥号。”慕远征道,“说白了,她还是云鹤的妻子,能有这样的待遇,真的算是荣光了,以后帝姬也不会低人一等。”
“云曦是皇家的孩子,她出生的时候母亲是东宫正位,有谁敢瞧不起她。”
“话是这样说,但……”总归父亲是谋逆大罪,慕远征欲言又止,“明日出殡,你去么?”
“自然是要去的。”阿音说着看着慕远征道,“只是去之前,我要去见一个人。”
慕远征眉心不自禁的一跳:“能不见么。”
“不行。”
慕远征道:“他如今重伤难治,被羁押在旧时的太子府邸呢。我观陛下的意思,还是想留他一命的。”
“有时候想想,陛下这样性子还真不适合做……弥补了这个亏欠了那个,弥补了那个又漏了这个……没完没了。”
“说到底他的伤重的很,这条命终究还是看老天爷的。”
阿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如今,我也只有请慕大哥帮忙了。”
“……”慕远征无奈一叹,“我定当是欠了你几辈子,才会有现在的情形。”
阿音看着他,张了张嘴,见蓝衣公子起身道:“我去安排,今晚去吧。”
“慕大哥,我不信什么来世,欠你的这辈子一定都报答了。”
慕远征愣了一下,看着她忽然问道:“你总想着为了别人,哪怕如今要嫁给云墨也是为了他的孩子,他的皇位。婴婴,你可曾想过自己呢?”
“自己?”阿音不知为何,心头微微一动,扯了扯唇角,“这孩子也是我自己的呀。”
“那他又是为何而来,你真的要为了一晚,付出一生么。”慕远征看着她,像是在看自己一样,“阿清说我太过理智,那么你呢?说白了,云墨他活不了……”
“不用说了。”阿音不喜欢听这些,“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不管我是不是爱他,我都是心甘情愿陪着他一辈子的。”
慕远征心头一紧:“我明白了,你歇一会儿,我晚些来接你。”
“好。”阿音抿了抿唇角,“抱歉。”
“没事。”慕远征浅浅一笑,转身匆匆出去了。
东华巷,原太子府邸,其实离慕府不远。
阿音裹着一袭青灰色的斗篷,被慕远征扶下马车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守在门口的禁卫军。那严阵以待的样子,哪里像是里面关着一个重伤难治的人,倒像是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
“从前这里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眼下所有人都对这里避之唯恐不及了。
“那是从前。”慕远征说了一句,便扶着她跨进了大门。
一路走来,阿音见这院子里的景致似乎还是从前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感慨。慕远征一直走在她身边,一言未发。
“要我陪着进去么。”
“不用了。”
“你小心。”慕远征叮嘱了一句,便看着她独自进去了。
那扇门短暂的打开了一下,又合上了,四下一片寂静,除了守卫的禁卫军,这里一个仆从丫鬟都看不见。
阿音绕过屏风,看见男子包着大半个身子,躺在床上,面色如纸,那双漆黑的眸子听到声音看过来的时候,毫无波澜。
偌大的房间干净整洁,可真的比牢房好太多了。阿音走到床边,坐在了一旁的圆凳上,没等云鹤开口再说什么,就径直道:“小七死了。”
“咳……咳咳……”
阿音看着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身上的伤口慢慢的渗出血来,将原本雪白的纱布渐渐便渲染成了红色,这人虽然伤重,但是还活着,还会流血,可是小七呢。
“小七,为什么选择自杀。”
“她这个蠢货……”云鹤仰脸看着床顶,原本干涩眼睛有些湿润,“她以为我是因为你会有身孕了才……可我明明是因为云朝玉……他居然也能有后。”
“……”
“他一个活死人,废了这些年,凭什么!”云鹤滚烫的泪水划过眼角,落在枕上,“夏婼这个蠢货,连死都死得这样蠢。”
“她不是蠢,是对你的爱已经到极限了。”原来如此,“她感觉不到你爱她,一直感觉不到,可是她越是感觉不到你的爱,就越是发现自己无药可救,所以,她用你的手毁了她自己。”
“感觉不到?”云鹤侧眸看她,眼睛微红,忽然弓起了身子,挣扎了一下,“那也是她自己蠢!”
“是啊,她太蠢,才会到死都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救了她的少年。”阿音看着他笑的冷漠而讽刺,“明天是她出殡的日子,我想,没有人来告诉你吧。”
“咳咳……咳……你……是你害死了她……咳……”云鹤被咬的很重,此刻那双眸子死死地盯着阿音,狰狞的可怕,“要是没有你……要是没有遇见你……她不会死!”
可是阿音只是微微垂着眼帘看他,此刻他连爬起来都做不到,就是一个废人。
“云明月,这些日子你午夜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