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伦曾听人传过詹凡已经失踪许久的事情,不过越王既然一直安然无恙,想来詹凡也没有出事。他并不十分了解韩枫与詹凡之间的兄弟情义,但听他此刻谈起詹凡信心满满,也受到感染,问道:“你很想见他吧?”
韩枫嘴角动了动,像是笑,又像是愁:“如果能早些见到詹凡,离娿就不会出事了。”
他话音方落,只听晴天一声霹雳,正打在帝都上空。
两人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万里晴空本没有多少云,这时四面八方的云却如被无形的网拢了过来,转眼间便都集中在了帝都上空,如团团棉絮。随着云层越来越厚,云的颜色也由白变灰,直至漆黑如墨。
云起初只是毫无规律地集中在一起,紫色的霹雳在云层中穿梭往来,如游龙惊走,如末日降临。因离帝都尚远,韩枫并不知道城中境况如何,但仅他身后的军营,也已有些乱了。赵公和张博远手下的代国士兵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天象有异纷纷惊叹,夷族人却“呼啦啦”拜倒一片,嘴里叽里咕噜,不知是在颂告什么。
云逐渐分出了层次,又起了漩涡,犹如龙卷来袭,区别仅在于地面上并没有拖尾之风。天空中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漩涡,如同天神睁开了蒙昧的眼睛,黑黢黢地,直瞪着帝都,要把整座城池吞噬进去。
忽然,上千道红线“刷”地从帝都上空涌出,犹如这个城市的血管,在天际的云海之中迅速向四围展开。
“离娿。”看着这血一样红色,韩枫只觉心都被提了起来。他一下子站起,身挺如枪,直视帝都。
杜伦没有办法起身,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不是血,是红尘锁。”
“红尘锁……”韩枫“嗯”了一声。他看这些红线绵延开来,遥远不知边际,铺天盖地,似是囊括了全天下,暗忖这便是皇叔祖的杰作了,如今这一出,算是将红尘锁彻底打开,也不知未来要过多久,才有人能重新再摆此天下大阵。
红线起初都是直的,俄而众人只觉一阵尖锐的耳鸣袭来,再抬头看去,见那些红线犹如绷断了的琴弦,虽然起始的这一头还在帝都的皇宫之中,但另一头却已断了。线上失了劲道,逐渐变得弯曲。随着风云变幻,红线游弋在空中,与那一道道雷霆闪电一柔一刚,构成了绝妙的对比,而在这对比之中,云又起了变化。
红线看似柔和,却坚韧无比。闪电或能划破天际,但须臾过罢云层中便不留它的痕迹,红线却全然不同。它是把曲柔的刀,将云切割开来,又包裹成一团,最终使得云随着线的收放,变成了一左一右两大团。
说是两大团,实则也不过比别处要略厚一些。围绕着风眼旁的云朵依然密不透光,这两团云便如一大块乌木之上的两块阳刻,那红线便如刻刀,握在无形的工匠手中,令这雕像一点点成型。
渐渐地,那云呈现的图案清晰起来。左侧的看上去是个人身,其中一手握着数不清的红线,那些红线展开如网,笼着的,正是右侧的图案。
在那红线织成的网中,右侧的云如有了生命,不停地扭曲挣扎,像是要用一切力量脱网而出。在这过程中,那云逐渐形成了长条状,又蜿蜒盘虬,最终竟似一条大蛇。
阳光不知何时从那蛇形云的后边渗了出来,为这蛇镶了一层金边,更显其栩栩如生。沐浴着阳光,这蛇睁开了双眼,直视对面的人形。虽然众人皆知它是假的,可这时看那眼神之中透出的狡黠阴毒,竟觉不寒而栗。俄而,它扬起硕大的头颅,一下一下吞吐着蛇信。有风从它身后吹来,云雾缭绕竟似毒气,漫出红线网,缓缓向那人形逼去。
“是它!原来是它!”韩枫看那蛇觉得眼熟,联系到原的名字,忽然明白过来,“大自然神”既然是阵师所化,那么在那古老的传说之中,原蛇当然也是阵师所化。
杜伦没有听过这个传说,问道:“是什么?”
韩枫回忆着当年在夷族神庙,离娿所讲的故事,道:“这蛇,叫作原蛇,可以说是夷族传说之中,最古老也最恶毒的‘神’。传说世间原本人人清明,直到被它蛊惑了本性,才会有诸多纷争。这么说来,那些所谓的‘恶神’,原本便都是由他所化,他将他们杀死重又纳回本体,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杜伦听得稀里糊涂,不过这涉及的本是他全然不了解的领域,便没有再细问下去。他看那原蛇的云像久了,只觉头脑发胀,浑身不适,忙强转眼神,注视着左侧的人像,这时才见那人像也起变化,变得愈发“稀奇古怪”。
它仍用一只手抓着红线,但身旁的云却又形成了五条臂膀。那五只手上全都拿着利剑,迎着对面的金光,像网中的蛇身上刺去。
“这是‘大自然神’像吧。”杜伦对“大自然神”倒是熟稔,一见便知。
韩枫道:“是‘大自然神’的变相——‘战神’。”他话声方落,就听身后夷族士兵祈祷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两人循声看去,见那些夷族士兵早出了军营,整齐跪倒,此刻正向着天空的“神迹”齐刷刷地叩着头。他们口中齐齐念着的,则正是夷族那十六字“真言”——“凡信我者,皆受庇佑;毁我诽我,永坠地狱”。
此刻听来,犹觉讽刺。
秦成和跪拜了一阵,忽然起身跑到韩枫身旁,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韩帝,韩帝,您看!这是‘大自然神’显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