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八荒深吸一口气, 他运剑毫无花俏可言,举剑就刺过去。

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剑, 没有什么声势可言,顶多只是这么个轻描淡写“刺”的动作,就见那顽固强烈地排斥着人的屏障瞬间就破开了一个口子, 内里翻涌的危险事物在感知中的鲜明程度一下子就深刻了不少,那些不可名状的扭曲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叩击人的心门、渗透人的身体。

三人等待了片刻, 见整个屏障没有如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那样全然破碎,而是如桑蚕吐丝封口一般涌动着凝集起来, 似乎要将缺漏之处补上,便都觉得庆幸, 显然这条“死灵脉”还未彻底抵达崩溃的临界, 这么点外力干扰不会打乱它的秩序。

沈八荒一马当先, 手中剑脱手而出, 在空中打了个回旋, 他轻轻一跳便稳稳地落到了剑身上,悬停在空中倏然而去。

千叶锁好自身的血脉, 像是符文般的禁制从血肉中渗透出来, 密密麻麻攀爬完全身, 又渐渐隐没下去。

简单窥探了一下幽冥海中的气息, 确实是浓郁的死气,相当沉重, 但灵脉没沾着地面, 与地气间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瀚云城来说, 靳家族地底下整条恶灵脉是在地下岩层中,虽与这片天地同属一个世界,实际上也自成一方边界,不与周遭共融;幽冥海既然已知是悬浮于陆上,游荡于群山之间,这种规则必然也有存在的道理,那还是遵循规则比较好。

刚想踮起脚尖,忽地停顿了一下,血脉已经封禁,剩下的秘术大多都是自然之力,恶灵脉中能使用这种力量吗,显然是不能的。

她调头看了眼白渡川,甚至不用说话,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笑着摇摇头,然后上前一步,弯下了腰作出了“背”的姿势。

千叶歪了歪头,也顺从地趴上去,张开手臂环住他的颈项,顿时好像四面八方的气流都争着抢着垫到周身,托起她们悬空,低头看了眼,白渡川明明没有踩实,一脚一脚踏下去却如履平地,脚下还有莲花形状的虚影不断蕴生又消散,当真有“步步生莲”之感。

她觉得很有意思,笑着拉开自己的衣袖,露出扣在手腕上的那只镯子,按动机括便弹出颗青色的珠子,落在她的掌心,收拢手的瞬间它就化作了一盏青灯。

并没有光火颤动,但这盏琉璃灯忽然就自行亮了起来,静幽幽的光透过多棱不透明的灯壁发散出来,颇有种晶莹璀璨之感,这些光线放射的距离并不长,相反,只是映照在千叶白渡川脚下这块区域,形成了一个静态的“场”,将周遭进入这个限阈内的所有不详都驱散出去。

都说“青灯古佛”,两者好像是素来被牵扯在一起的事物,不过这法器倒不是佛家的东西,而是道家的。

坐拥一个家族的家底,手有无限筹码的千叶这些年收集的法器又多又杂,也毫不吝惜使用,没准啥东西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最后任务结算时就成了她的道具呢,她其实还特别注意搜索些空间法器——虽说有木妖,但木妖储物空间内存放的东西得是轮回的道具,在任务图景中的用场不大,要说起来,这个世界类似于“乾坤戒”“须弥芥子”这样的东西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构造这种东西要耗费的材料与灵气实在太多,近代根本没可能制作,早年流传下来的那些又随着灵气的散失,渐渐达不到开启的需求而无奈变成普通的器物,不得不说,也是件可惜的事。

三个人速度或快或慢,在剑破开的入口即将被弥补以至于消弭之前,进入这一方屏障。

汹涌如波涛般的死气、阴气当头打下来,像是浪花吞没船只一样将他们彻底包裹,就仿佛是混沌,此间的天、地甚至空气都说不出是实还是虚。

感官的异化程度加深,任何感知都要显得迟钝而模糊,还存在一定程度上的扭曲,在青灯的域场内都受到这样的影响,可见,域场之外,人的五感不知道会变异到什么程度。

沈八荒到底是有些经验,熟悉幽冥海中的大致状态,他并没有窜出去很远,简单感知了一下灵脉的状态,确定并没有糟糕得很离谱,就回过头来看顾一下另外两个人的情况,结果发现一个背着另一个,那一个手上还拢着一抹青幽的冷光,冷光行处,恶气无处遁形,这俩就跟郊游一样,端得是轻松自在。

和尚身上的佛光凛凛,拥有震慑与净涤人心之力,要说宝相端庄都不为过,但是背着那么个美人,整个人的感官一下子就变了。

沈八荒实在无话可说,这一刻的羡慕嫉妒恨涌上心头,滋味就别提了。

死气、阴气、毁灭之气,各种力量在此流窜着,竟然隐约还有破碎的魂灵,因为并没有空间上的限阈,所以那些气息的维度不断地变幻、交替,从未知处钻出,又在未知处消失,青灯形成的域场可以照见它们并将其驱散,但遇上厚重的毁灭之气时也需要提前闪避,找到相应的规律之后,连“混沌”都仿佛有了独特的美态。

沈八荒就在不远处,不过他的声音却不知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你们适应得真快。”

千叶眨眨眼,问道:“能找到核心吗?”

沈八荒回答:“不确定,试着找找看。”

恶灵脉的形式各异,毕竟“水”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姿态万千、变幻多端的,但究其本质,它还是灵脉,具备一定的载体,这些容纳着恶气的所在都可以称是它的载体,但它还有更核心更现实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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