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难得地失了态,将茶盏直接砸到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流了一地,茶盏更是被摔得七零八碎,好不可怜。
可她也管不了那般多了。
“真是疯子!以为十三知晓了那些个旧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他们就没掺和过?当真是想毁了这大启江山啊!”
殿内只有太皇太后最为信任的王嬷嬷和绿萝在,这会子两人听得这话吓得立时跪在了地上。
“请太皇太后息怒。”
“一个,两个,都想作弄哀家。”太皇太后紧紧捏着放在榻上的小方桌的一角,一字一顿道,“哀家倒想看看谁会玩儿死谁!”
太皇太后说完这话,扬了扬头,将气儿顺下去了,又是惯常示人的慈蔼模样。
“去吧,就说哀家不舒服,让最会医治妇人之病的万夫人来给哀家瞧瞧。”
王嬷嬷却是有些迟疑。
“太皇太后,这……一直扣着万夫人也不是法子啊。”
“是不是法子,但趁着暴风雨还未来,将人先握着自是好的。”
太皇太后以手撑着脸颊,闭目养神了起来。
“哀家也想瞧瞧万家是不是真的藏有什么东西,到时候你们还得旁敲侧击替哀家好生问问才是。”
王嬷嬷还是觉着此事这样办不妥当,又开口劝道:“太皇太后,这般急惶惶将人拉进宫来,太后娘娘那边会不会……”
“她敢做什么?”太皇太后浑不在意道,“都是心知肚明的,我们动作要快些才是,他们能靠的不过是哭着闹着要嫁进万宅的病秧子女儿罢了,吓吓她,惹得她心悸犯了,又没人管,自就死了。”
绿萝咽了咽口水,头垂得愈发低了,却听得太皇太后唤了自己。
“绿萝,哀家也累了,扶哀家去歇息吧。”
绿萝忙起身上前扶住了太皇太后的手,只是太皇太后没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身嘱咐了王嬷嬷两句。
“王嬷嬷,你跟着哀家多年了,懂哀家的意思吧。那万宅可不是十三府上,也不是定国公府上,给点好处,自有人趋之若鹜地愿意来干这事儿,最好是啊,找外面的人混进去,处理干净些。”
王嬷嬷瞬时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放心,老奴定然好生料理。”
“哎哟,哀家老了哦,说了没多会儿话就累了……”
太皇太后边说着边由绿萝扶着朝内殿去了。
“王爷,太皇太后……”长庚偷瞧了眼言淮神色,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完了,“召了万夫人进宫。”
言淮摆弄琴弦的手一顿,缓缓收回了手,竟是没再碰面前的凤梧琴了,而是起身拿起了一旁的折扇摆弄着。
言淮面上没表露什么,但他清楚,这是自家王爷在心烦了,且是异常心烦。
“再去探。”
长庚应了声,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待屋内只剩自己一人,言淮终于卸了周身防备,颓然跌回了椅子里。
太皇太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自己母妃的?又为何要留下自己?为了在父皇面前博个贤良淑德的名号?
他紧紧捏着手中折扇,用力得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根根暴起,折扇到底是不堪重负,‘啪’地一声,断成了两截。
他回过神来,将折扇捡好放回桌上,方才泄露的情绪又重新被他收回了身体里,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可问出什么来了?”
太皇太后拿着把剪刀修剪着手中花朵多余的枝叶,又比对着一边儿花瓶,将太长的茎身剪去一点,再插入花瓶中。
“回太皇太后,老奴问了,先是旁敲侧击,后来是威逼利诱,万夫人不像是知晓其中内情的。”王嬷嬷恭敬答道。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又从桌上捡了枝花插进了瓶身中,这才缓缓道:“哀家瞧着也是不能从她嘴里得出个什么来了。她都不知晓了,那她儿子更是不知晓了,可还是得给她提个醒儿。”
她说着便似笑非笑地朝王嬷嬷抬眼看去。
王嬷嬷会意:“老奴已经着人打点好宫外的人了,不日该就能得到好消息了。”
太皇太后满意了,让人将桌上留下的残枝败叶给收拾了,自己看着花瓶中插好的花欣赏了起来。
还真没让太皇太后等多久,翌日一早她就听得了消息,说是长荣郡主殁了。
不知为何,她夜间突发心悸,万太医当晚又在宫中当值,无人发觉,一个人死在了屋里,未免让人唏嘘。
太皇太后见目的达到了,摆摆手让王嬷嬷去知会万夫人一声。
万夫人是个聪明人,一听得这消息脸色当即就变了,瞠大双眼颤着手看着王嬷嬷,王嬷嬷也回望着她,是颇为坦然。
“万夫人,节哀!太皇太后让老奴转告您,她身子不适,就不来送您了,万院判如今又在凤仪宫中替皇后娘娘诊治着,太医院近来又缺人手得很,万太医难免会有许多疏忽,若您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便是。”
这段话听下来万夫人的脸色又白上了几分,她局促地舔了舔嘴唇,勉强开口道:“劳烦王嬷嬷代为转告,臣妇在这里谢过太皇太后的恩典了,臣妇一家永生永世都会记得太皇太后的大恩,一日不敢忘。”
王嬷嬷微勾了勾嘴角:“这话老奴一定给太皇太后带到。”
话罢,她叮嘱一边儿的宫女将万夫人送到宫门口去,自己则去回禀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是满意了,执起白子落下了一子,而后又执起了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