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瑶扬起手臂。
与其说是扬起,不如说是举起更为贴切。
因为“扬”总是一个极快又狠潇洒的动作。
而“举”则显得有几分吃力和厚重。
靖瑶手中的剑并不重。
相比于他的弯刀来说简直没有任何分量。
但他却还是将其“举”过了头顶,高高的擎着。
如此一来,胸膛与心门处门户大开,没有一丝防备。
如果那女伙计在此能够下定决心,舍身全力以突刺。
那靖瑶高举着的剑,就算是回防格挡也会有所差池。
但女伙计并没有这样做。不是因为她下不定决心。
她来此,本就报了死志。
这世上,难道还有比主动寻死更困难的事情吗?
一定是有的。
只不过在女伙计的心中,这便是最为坚定的信仰。
当一个人通透彻底刀如此的时候,她便是无敌的。
靖瑶高举的剑,并不能动摇她的任何心神。
关键在于,这样死究竟有没有任何价值。
这女伙计,以及酒肆其余的死士们,他们的价值就是再次截杀靖瑶。
若是只一心寻思,大可弃了手中的刀剑,双膝跪地,引颈就戮。
但这样的死,却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所以女伙计明明看到了靖瑶周身偌大的破绽,但却迟迟不动,隐而不发。
她担心自己这一刀出,死的不是靖瑶,而是自己。
女伙计清楚自己的身份。
死已经是必然。
关键就在于死的时机。
死在靖瑶死后,大胜!
死在靖瑶死前,大败!
与靖瑶同死,大彩!
这第三种,才是她真正想要得到的结果。
靖瑶的剑仍旧高举着。
但他的目光却在酒肆中游移不定。
女伙计觉得很是奇怪……难道他竟是这般有恃无恐,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惊叹之余,却是又有了几分火气。但她控制的很好,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外泄。反而更加警觉地,注视着靖瑶的一举一动。两只眼睛分别看着他的右肩和脸庞。对于常人来说,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女伙计却可以。从定西王霍望将其从那后堂灶台下抱出来后,她便发现自己的两只眼睛可以看向不同的地方。以前她只当做这是一种积累的天赋,直到此刻才发现就是有如此大用。
高举着剑与其他的动作不同。
若是平伸,靖瑶先动的应当是手腕。手腕动而剑身颤,继而剑尖便会寻觅到方向。但高举时,唯有肩头先动,才可连带臂膀,传至手腕。因此盯住了靖瑶的右肩,便是能先发制人的基础。至于女伙计的的另一只眼睛,却是随着靖瑶的目光一道犹疑不止。
突然!
靖瑶高举的右臂宛如大星坠落般,急速落下。
但女伙计却没有看到他的肩头有任何动作。
在右臂连带着长剑落下前。
靖瑶的身子朝着窗户那一边略微测过。
就是这么一细小的变化,遮掩了他肩头的闪动,以至于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窗下又有一人倒去。
靖瑶的剑,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停留。
甚至在女伙计反应过来之前,他便又恢复了先前右臂高举的姿势。
只不过这次剑身上一片洁净。
没有任何血痕。
酒肆内除了楚阔以外,没有任何人看清靖瑶的动作。
女伙计惊惧之余,脚下步伐虚浮,手中刀都差点掉落在地。
但靖瑶还是没有向她出剑。
“你为何不杀我?”
女伙计问道。
“你明知杀了我他们便群龙无首,你自可寻机而走,但为何不杀我?”
女伙计再度问道。
“因为我若杀你,他必出剑!”
靖瑶右臂缓缓放下,剑尖指向楚阔说道。
这个动作极为挑衅。
即便他的剑尖距离楚阔仍是二尺有余,但任何一位武修中人,怕是都受不了这样挑衅的举动。
不过楚阔是不是常人。
作为一位能被定西王所欣赏的剑客,他身上定然有非同寻常之处。
为常人所不为,忍常人所不忍。
这便是不寻常。
因此楚阔并没有在意靖瑶的剑尖直指自己。
反而对其轻轻一笑。
“你好像很懂我。”
“生死攸关,自是要比其他时候更敏感些。”
靖瑶说道。
言毕,剑尖垂地。
楚阔看着靖瑶,心中越发舍不得让他死了。
不过这念头一起,却是也让他更加矛盾。
女伙计,和靖瑶。
他想着两人都活着。
虽然这个想法很荒谬,但楚阔这人,一打定主意,就一定要做到。
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他有这么纠结且荒谬的念头。
在他还未踏入江湖路时,身边还有个弟弟。一母同胞的弟弟,当时最亲密。只是楚阔与他很亲,而他却从未用睁眼瞧过楚阔。这弟弟总是觉得自己的哥哥天天热衷于那些个虚幻的侠义故事,憧憬着做个一怒拔剑,纵酒高歌,名扬天下的侠客很是粗鄙。
然而这兄弟俩的父母却不这么想。楚阔之家,也算是颇有资产。虽然还算不上是什么门阀大族,但也是名传百里的富户。尤其是楚阔的父亲,更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