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未全力以赴的人,自然也觉得别人都不会如此,自然也不知道一个人全力以赴的时候究竟有多么大的能量。
刘睿影却不同。
他会拼命,会不计代价孤注一掷。
而且这样的事情,他并不是第一次做。
有了这般心境,刘睿影忽然觉得李韵的“静”只是假象。
她的心中此刻定是七上八下,潮涨潮退,波澜壮阔。
刘睿影手中的剑虽然仍旧在不断的变化,可他的心却静如止水,就连一圈涟漪都不存。
本是一静一动,一人变一人不变,但现在却完全的颠倒过来。
动的酣畅淋漓的人,却是静者。
坐在那里不懂如山的李韵,却是“动”的要比谁都更加激烈、汹涌!
不过在这时刘睿影发现自己的剑无论怎么变,好似都没有从李韵的双眸中跳脱出来。
虽然两人的心境已经彻底倒转,但不变好像真的是能够胜过万变。
刘睿影忽然觉得一阵疲惫。
他的右臂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这把高轻度剑招,本就是一种极大的投掷。
他右臂中的每一条筋肉,每一寸骨骼,都已经到了极限。
外人看不出来,只有刘睿影自己可以感受得到。
一阵酸麻,犹如万千虫蚁啃咬一般,从内到外让他难以忍耐。
右臂中的骨头,好似一瞬间都变成了茶楼里的酥皮点心,从离开盘子的那一刻起,便在不停地掉渣。
终于,刘睿影却是再也坚持不住。
手中的剑突然停止了变化。
就这么僵直的悬在半空。
李韵的瞳孔骤然一缩。
右手顺势握住了剑柄。
当熟悉了先前玄妙复杂的变化时,一旦停止下来,总是会让人紧张。
刘睿影记得老马倌说他在进入中都查缉司之前,住的地方风很大,云很重。旁的地方只要遇上大风天,云是决计不会有的,都被风吹成一缕一缕,而后散开。但老马倌所在的地方,无论多大的风,都吹不散那些云。
每晚入睡时,都是傍着风声。关不严窗子随着风刮过而不停地忽闪,很有节奏的一声声敲击着。这样的环境让初来乍到的人觉得很吵,难以入睡,但对于老马倌这样已经习惯了的人来说,却是最好的安眠曲。
有一日午夜刚过,从不停息的风忽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和它来时那样,没有任何预兆。
窗户的敲击声一停,老马倌便睁开了眼睛。身子笔直的从床上坐起,透过窗缝看着外面。不但没有了风,原本厚重的,低低的压在天幕之下的云也看不到了。
那是他头一回看到夜晚的星空。
星空虽然美丽,但却无法安慰一个惊醒的人。
自然的伟力就是这般让人捉摸不透,人不管再怎么努力,终究是要差了很多。
刘睿影的剑,先前就好像那风和云。
骤然停息了之后,反倒是让李韵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握住了自己的剑柄。
短暂的停顿之后,刘睿影的剑又以一种毫无变化的方式朝前刺去。
先前袭杀,已经拉近了他与李韵之间一半的距离。
剩下的一把,他的剑就这么平平无奇,以谁都能想到的方式继续向前挺进。
这并不是刘睿影刻意为之,而是他的无奈。
手臂承受不住先前的招式时,只能用这样极为笨拙的方式来继续。
不过在剑朝前的同时,他脚下奋力一蹬,整个身子也扑了过去。
李韵的剑已经出鞘。
森寒的剑尖好似夜晚的大星,将刘睿影的双眼塞的满满。
但是他的身子没有丝毫退让,面庞也没有任何惧色,仍旧是一往无前。
就算是他这一剑无功而返,但他还有一条命。
剑刺不中,还可以拼命。
虽然他不想死,但到了这样的关头,也只有用最不想失去的东西去奋力一拼。
相比于先前繁妙的剑招,这样简单的挺剑直刺反而更加摄人心魄。虽然算不上有多么高明,但李韵决计没有想通其中的关键。
她对大宗师法相应当很是了解,因此对它所出的剑招虽然堤防,但绝不至于惊诧。
对于太普通的事,往往才会让人意想不到。就和相处已经的朋友,往往都会最先出卖你。相处的越久,越是危险。因为根本想不到他会这样做,而许多危机都发生在这块思维的空白处。
刘睿影这一剑看似刚猛异常,但其中却是破绽百出。若是李韵在此刻出手,定然能让刘睿影毙命于剑下。
可是她虽然手中握着一柄已经出鞘的利剑,但却仍旧没有丝毫动作。因为她不知道刘睿影这看似普通的一招这内还有没有埋伏着什么后手,再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之前,她是决计不会出手的。
李韵从不拼命,都是谋定而后动。
但随着刘睿影的剑与身形越来越逼近,李韵好像有些慌乱起来。
待那剑光已经照亮了她的下颌时,却是已经来不及出剑了。
不得已,李韵只得运气身法,朝上猛地一窜,想要以此来躲避。 这一跃李韵没有任何的准备,完全是出于时局的逼迫。对于身法来说,要是启动的过于仓促,便总会慢上一点。虽然只有一刹那,但只鞥一刹那却依旧足以致命。
李韵清楚的感觉到一阵冰凉从她的大腿内侧传来。
接着又是湿滑的温暖。
好像冬天穿着一双厚实的新靴子时,又有人朝着靴筒里倒进了一壶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