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王域,风沙大,地方大,人们吃穿用度的一应家伙式也大。连带着心眼也细腻不起来,所以造东西就会这样不小心,得过且过。手艺上的精细,跟安东王域和平南王域没得比。
好在擎中王刘景浩也不是个挑剔的人。
坛子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肚子里的酒。
拍开封泥,酒香四溢。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花香才渐渐升腾,与酒香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按照凌夫人的话说,这便是酿造的最后一步。待两种香气,完全融合后,才算是入口最佳的时机。
擎中王刘景浩双手捧着坛子,往杯中倒着酒,口中念念有词。
一直到从坛口流出来五朵梅花后,他才停下。
端起酒杯,将杯座放在横卧于膝头的剑身上。今晚他穿了一身素雅的月光白,而剑鞘和酒杯都是白色。倘若没有别的动静,根本看不清膝头的长剑以及剑身上的酒杯。
五朵梅花漂浮在酒杯,擎中王刘景浩用掌心反扣住酒杯口,从指间的缝隙中,露出浅碧色痕迹。
“三长两短堂”外也有一棵梅花树。
应当是中都城的冬天没有西北寒冷的缘故,它开的一直不算很好。偶尔能碰上盛放的念头,凌夫人就会兴冲冲的差人叫来擎中王刘景浩,然后在树下摆张桌子,放两把椅子。一把普通,一把正是他现在坐着的青藤椅。
这时候,即使杯子中没有梅花,也会有知趣的花瓣,从指头飘落而下,掉进杯中。
这个时节,距离梅花开放还早得很,不会有梅花落进他的杯中,所以只能将坛子里的酒倒出来。
这杯酒过了许久,擎中王刘景浩也没有喝。
他在等一个人。
这个人会给他送来一个消息。
好坏没人知道。
但没听到消息之前,权且当作是好的,这样还能令自己快乐些。
不过擎中王刘景浩却从不自欺欺人,在一件事没有尘埃落定时,他都抱着最坏的打算。
这样的好处就是,但凡最后的结果并不是最坏,那么擎中王刘景浩就能让自己宽慰许多。
杜浦羽已经领命出府,持着自己的手谕,联合三威军全城查找凌夫人的下落,到现在已经有六个时辰。
另外他知道刘睿影也在城中四处游逛,探查踪迹。
这两个人到底等谁,擎中王刘景浩也说不好,总之是谁能给他凌夫人的消息,他等的就是谁。
“当王爷真累啊……”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当个镖师。没钱了押镖,赚钱了喝酒。只要钱没花完,就绝对起床。只要起了床,就一定是为了买酒,买酒路上看到外面那些不平事,就绝对要拔剑。”
擎中王刘景浩不记得这是他什么时候对凌夫人说起的,但这段对话在今晚尤其响亮,一直在脑海中嗡鸣。
隐匿于镖师中的绝顶高手,剑出如虹,刺入咽喉在眨眼一瞬。白衣胜雪,不染纤尘,就连对手的血也不配。
杀人本就是一件极为矛盾的事情。
同时又很神圣。
若是用旁门左道的法子,未免太过于亵渎。
可擎中王刘景浩刚刚却在心里发誓,无论是谁碰了凌夫人,他都要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将其彻底毁灭。
人都有要守护的,或东西,或人,而凌夫人就是刘景浩想要守护的。
杀他碰他可以,他倒是不在乎,但却越过他去触碰那个不可触碰的底线,他就会变成疯狂的刀刃,将来者砍碎。
不仅是身体上,别处玷污也不行。
他视为珍宝的,不能随意被人欺凌践踏。
他的心情,就如身上的衣服、隆冬时西北得雪、寒秋夜间的月一样冷清,寂寞。
如果不寂寞,没人愿意在大好的长夜里独自枯坐。
突然对窗外射入进来的光有些烦躁,正要命人拿黑布把窗户彻底蒙上时,老天爷似乎读懂了他心中的想法,天在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还未亮,便在此黯淡,擎中王刘景浩看着这天色有些复杂。
起码它还挣扎着想要明亮过,自己这一夜却是未停止过煎熬。
更恐怖的是,他不知还要经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床榻始终会凉,在最后一丝关于她的气息消去以后,他就不知该往何处去,去思什么人了。
“咚。”
擎中王刘景浩刚准备起身走走,确实是忘记了自己膝头还放着剑,剑身上摆着酒杯。
酒杯打翻在地,朝前滚去。
他并不可惜酒,但却有些心疼酒里的五朵梅花。
这五朵梅花,湿溻溻的贴在地上,像是五条离水的鱼,已经放弃了挣扎。
“咚!”
又是一声闷响。
正巧是擎中王刘景浩弯腰准备将酒杯捡起时。
他以为是自己愰神,便侧耳确定了一番。
“咚咚……”
“何人?!”
这下他终究是确定闷响来自于“三长两短堂”外,正是敲门声。
“三长两短堂”的大门极为厚重。
一巴掌宽得木板,外面还包了一层铜皮,一层铁皮,俨然是按照密室打造,刀枪不入。
这扇门,寻常的诏狱狱卒,想要推开,都得二人合力。并且无论在外面弄出多么大的动静,堂内却都是安安静静。
这会儿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