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黄的灯光将她纤瘦的身影长长映落在纸窗上。
她翻着医书,却心不在焉,书上一个字也塞不进脑袋,无奈,她侧头,将视线自文字中拔起,手肘支着脑袋,目光飘移扫过窗户,看着那被放大几倍的影子,不禁哑然失笑起来。
想起以前她在孤儿院的时候,记得幼时并没有什么玩具,院长为了让孩子们从有限的玩具里寻到无限的乐趣,便会将孩子们集中到一起,然后教他们如何利用自己双手在灯光下按照自己心中的想像,创造各种形态的动物。
院长……,她医学有成,却永远医不好院长被炸掉的断腿。
心下慢慢起了几分无奈几分怅然,她盯着豆黄的跳跃灯火,伸出双掌,回想着院长当初殷殷教授的情景,让自己十根指头在灯火下,反射出各种动作的形态来。
或娇憨忠实的蟹,或慵懒卖乖的猫咪,或胆小惊慌的小鹿……,掌依然是那莹白如玉的掌,肌理细腻皮肤光滑,指,亦仍旧是葱白修长十指;但这不变的两掌十指,却在灯火下,在窗户上幻出千变万化的影像来。
少女看着这些影子,记忆也似被带回到了遥远却又鲜明的过去,那些压抑搅动的如麻心事,也在此刻沉静下来,默默蹲在心底某个角落里,不忍扰了她这份难得的孩童喜趣。
她在房内专注看自己双手童趣的表演,看得浑然忘我,笑得面容幻起淡淡欢喜真实微笑。
却不知道,在外面,瑟瑟寒风中,一袭如雪白衣的妖魅男子,一直静静伫立在黑暗里,默默注视着窗户上一切细微喜乐变化。
虽然隔了黑夜,隔了墙壁,但他却仿佛能从那模糊变动的影像,感受到少女情绪的变化。
东方语将记忆中那些情景通过十指重现一遍;然后在不知不觉中疲倦安静下来。
她收回双掌,揉搓着凝了凉意的指尖,神情透着一丝缅怀,视线所落,仍然是对面的窗户。
窗户上,悄然又出现了别的影像。
少女心下惊讶,仔细凝了目力看那影像,细看之下,她乐了,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窗户上的剪影不过是远处灯火随风摇曳,将树影投在上面而已。
她一笑,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
觉得这树影也很有意思,便侧着头含笑盯着那晃动的树影,将那些斑疏的影子联想到她认为想似的物体上。
看着看着,绰绰树影似乎又变了。
变成了两个小人的模样,仔细去看,还可辨认出这两个小人的影子居然还是一男一女的少年模样。
东方语心下诧异,张目往窗户外黑压压的树影望了望。
然她这一望,除了阴影如墨的夜色,她什么也看不到。
落在窗户上的影像这时开始动了起来,就像电影一样的画面,一幅幅情景完整和谐地呈现出来。
少女看着看着,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境再度翻腾起涛涛巨浪来。
这两个小人的影子竟模拟着她与墨白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以独特清晰又朦胧的方式,在这两扇纸窗上,在这寒风瑟瑟的黑夜里,这样突兀又完美地呈现在她眼前。
有拱手作揖讨好的;有撒娇卖萌耍憨逗趣的;有打滚变戏法卖乖的;形态各异,变化万千。
亦让少女纷乱的心事奇异般平静下来,一种感动的情绪融着更多说不明道不清的滋味浮上心头;少女微微染了夜色笼了层灰暗的眼眸,在此际格外明亮清晰起来。
虽然她望向外面,望见的只是沉寂瑟瑟的风。
但她知道,此际在外面为她费心在窗上做剪影的,一定是那个人,那个一身高贵冷漠谪仙一样的男子。
她轻轻按着胸口,缓缓站了起来,却又俯身,侧头长长呼出一口气,将跳跃灯火吹熄。
房里,一瞬完全黑暗如墨。
窗户上栩栩如生的剪影也在一瞬消失于无声。
门“吱呀”一声响起,少女自黑暗中探出头来,她拢紧衣襟,仍觉寒风凛冽扑面蚀骨。
外面,隐于黑暗的妖魅男子乍一见房内灯火熄灭;心下那忐忑的情绪也在一刹凉了凉。
却不期然听到那轻微的吱呀声;心头随即一阵狂喜涌动。
隽长的夜风夹着干燥的烈与冬的寒扑面而过,无处可藏的大氅被这又寒又烈的风掀得呼呼舞动,声响啸啸。
就是这让人生寒却步的夜风,却悄然携着少女清淡的香气萦绕鼻端。
墨白心头一阵欢喜,正要自黑暗中现身迎向少女。
“我知道你在外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上,我欢喜、感动,真实体会你的用心,我真的谢谢你。”少女微微顿了顿,但却不给墨白开口的机会,悦耳的声音又被习习水凉的夜风送了过来,“可是现在我心里有一个结,或者说我给自己划了一个牢,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如果我想通了,我自会去见你。”
“你以后不要再为我这么费心了;你的心意我懂,可我现在真的想一个人静一静。你明白吗?”
墨白那刚刚迈出一半的脚步悄然缩了回去。
叹息无声落在幽幽夜风里,低低贴地面盘桓,落在寒霜凝结的叶子上消匿无痕。
良久,他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如水。
道:“小语,你到底有什么心结?如果这个结是跟我有关的,你不说出来,无论你自己怎么静,也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