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客在地上挣了挣,忽然露出绝望的神色,“我说,是……是……”
两声支吾之后,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宁楚眼神微微一缩,温和的声音透着一丝惋惜,“我竟然忘了防止他咬舌自尽。”
东方语俯下身来,仔细地观察了那刺客一会,“你已经封了他周身大穴,不过,要问他口供,你当然不能封他哑穴,这事是防止不了的。”
宁楚默然,其实他也知道这些刺客的规矩,任务失败未必要死,但若失手被擒,势必得死。若不肯自尽,一旦被组织的人发现,下翅落得比死惨上不知多少倍。
“我们走吧。”东方语收回视线,看着已经渐渐黯淡下来的日光,淡淡道。
宁楚轻轻颌首,默默又看了那刺客一眼。
对于这批刺客的古怪举动,东方语相信宁楚心里明白,但他不说,她便也不问。
也许刺客后面那个人是谁,宁楚其实早就心里有数。
很明显,那些刺客一定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却耐心等到东方语单独的时候才行动;他们的目的并不想惊动宁楚,也更不想伤害宁楚;他们只是想要东方语的命而已。
东方语看着宁楚修长的影子在日光下逐渐淡去,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蛟玥皇宫也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那个想要她死,却不想伤害宁楚的人,也许就是下毒来害蛟玥皇帝的人;因为皇帝一死,宁楚作为太子,自然顺理成章继承皇位。
宁楚似乎沉浸在自己心事当中,一向温和微笑的神色微凝了冷意,眉宇之间还泛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烦愁。
脚步也在不自觉地加快,快得忘了要等一等在他身后跟不上的少女。
幸而他这一赶,终于走出了层峦叠嶂的山峰,看到了蜿蜒前去的官道。
但官道只是官道,四周并没有任何人烟,也没有任何车马经过。
宁楚与东方语默默对视一眼,皆有些无奈,只得顺着官道往前再继续走下去。
“宁楚,我看我们还是找个机会休息一晚吧,这么走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有人烟的地方。”
少女皱眉,停下脚步,弯腰使劲捏着自己双腿,作出十分疲累的样子。
其实她心里,是在担心宁楚的伤受不了。他伤在脚底那位置,虽说眼下已结枷,可连续长时间走路,对于他的脚来说,根本得不到休息,伤口再裂开的可能性极高。
嗯,也许已经他的伤口已经裂开了,只不过宁楚这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表现出来,这人温和的脾气与超然物外的姿态,无论受多大痛楚,都一定会默默忍受着。
少女如此想着,目光随即往宁楚受伤那只脚瞄了瞄。
一瞄之下,她觉得他的姿势果然有点古怪,她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宁楚,你老实告诉我,你脚底下的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少女敛了嫣然笑意,明亮双眸盈盈流泛着不容抗拒的严肃。
宁楚侧目,淡然看她,微微笑道:“你想多了,我的脚好着呢。”
“嗯,我知道在前面不远就有一个客栈,我们还是辛苦一些,赶到前面再抽空。”
他淡雅的目光轻轻落在她纤弱染了奔波风霜的脸上,眼底一霎转过一丝怜惜。
“真的没有裂开?”少女皱眉,撑大眼睛看他,她斜睨的角度显然表示并不相信他。
至于宁楚所说的前面不远有客栈,她倒是没听进耳去,反正这些天风里来雨里去,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艰苦的野外生活。
“真的。”宁楚转正身体,定眼看着她,目光诚恳而澄亮,“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脱了靴子,让你亲自查看伤口。”
他说着,提起脚,作势便要脱掉他的靴子。
东方语心下轻轻叹气。
宁楚越这样,便越显示他在说谎。
既然他觉得尚可忍受,又不欲让她担心,那她就成全他善意的谎言吧。
少女挑眉,微微一笑,笑意却透着几分古怪几分森凉,道:“算了,你既然说没裂开,那我就相信你了。”
“嗯,你不是说前面有客栈吗?我们赶紧走吧。”
少女说着,率先迈开脚步往前走去。宁楚落在她身后,看着她故作轻松的神态,心里微微有些失神起来。
东方语这一走,就走了大半个时辰,还没发现哪里有宁楚所谓的客栈影子。
这会,她才深刻体会到能够淡定撒谎的人才是真正的好本事。
宁楚所谓的前面不远,就让她走了大半个时辰还未看到影子,若是他说远,她估计她可能得走上个几天才能算完。
但是,这会,她即使在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一点也不能表露出来;因为她心里其实雪亮着,宁楚之所以不肯让她在荒野露宿,完全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东方语暗地咬了咬牙,再咬了咬牙,哀怨地对自己说,继续努力加油吧,希望宁楚这个不远,眼下是真的不远了才好。
宁楚看着明明已呈倦态,却硬在撑着轻松闲悠的少女,长睫掩下,心间自落一声无声叹息,那是心生相怜的感叹。
长袖悄然抬起,修长的手如这漫天笼罩的黑一样,轻轻抚上少女瘦削的肩头,以他稳健的臂湾助她几分精气力。
“小语,再转过一个山拗,就到了一个城镇,那里的确有一家客栈。”艳绝少年淡淡开口,用他他温和的声音隐去他润物无声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