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声的眸子猛然瞪圆了。
没有任何入定的准备,也没有任何的预兆,阎桑就这样俏生生地站在河边,单纯地握着阴神册残章,身侧玄阴之气若隐若现,然后越发浓郁……
就这样悟了?
此时夕阳西下,最后一抹残阳尚未收拢,玄月未显,对于下三境的阴神来说,有着极大的压制之力,对初入阴神者,更是如同烈炎燃烧,稍有不顺,若是魂飞魄散之果,但这些常识,似乎并不适用于阎桑。
果是大能!
李希声松了口气,本想着好生教导一番,待得她述说完毕,正好残阳落下,玄月初升,便可正式修行,却不曾想阎桑的速度如此之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虽只与这大能相识一天,但今日的惊愕,却几已超过她平生之最,承儒家法则反噬而丝毫无损,初次共情尸体而魂魄不受其惑,现今,又无须任何入定准备却顿悟阴神法门,若这都不是大能还阳,还有谁是?
这个阎桑,必定要掌握在手里,绝对会是她的最大助力。
稍顷,柳眉微皱,李希声又有些忧愁。
阴差还阳,因身负着特殊使命,所以并不好管,所以灾异司对这类人群的约束,也是最轻的,更遑论是大能还阳了。
若是他觉醒之后,不愿呆在灾异司供职,或是与她的志向不合……
会不会反而变成阻力?
李希声走到河边,看着水中倒影,水中的仙儿灵秀无双,清新脱俗,一时间,竟连她自己都看得痴了。
……
河尾祠堂。
郑文生看着地上的那六具尸体,脸色有些阴沉,也有些畏惧。
这些天,他之所以呆在祠堂,不单只是为了维持人设,更重要的,是祠堂香火鼎盛,更兼河尾村先祖牌位俱在,料想幼娘那只厉鬼,不敢在这里造次。
因此,纵然陈老爷的牌位也在此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呆在这里,而数日过去,这多添的四具尸体,更是坐实了他的想法。
若他不在祠堂,恐怕幼娘第一个弄死的,便是他吧?
那他此时就只能躺在地上,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站着了。
“唉,当初就不该去勾栏,听信那fēng_liú女子的话。”
“不,就不该让幼娘浸猪笼,什么名正言顺接过陈产业,以我在陈家此时的地位,便是巧取豪取,有些嫌疑,那又怎么了?”
“没有证据,还不是像那死老头一样,奈何不了我?”
“就该直接把幼娘给弄死,对,顺便还要找几个秃驴杂毛,把她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还好,那山贼八成是被那无头将军给整死了,这是天意,连天都在帮我。而且灾异司的灾人也过来了,对,幼娘肯定会被他们给收了。”
“不,今天在祠堂,那两个灾人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要不不会在内堂呆了那么久,才唤我进去,可能对我已经有所怀疑,而且,那女的表情有些奇怪……”
“该死的幼娘,活着折磨我,现在死了,还不肯放过我!”
“只望那些灾人跟幼娘拼个鱼死网破,最好,两败俱伤一起死了,对……”
此时内堂油灯初上,显得有些阴森诡异,郑文生感觉脖子微凉,双肩抖了下,似是有冷气吹了进来,正准备去把窗户关上的时候,突然间听到‘啪’的一声。
郑文生猛然身子缩起,感觉全身上下都冷了起来,无论是血液骨头,俱是像被毒蛇盯住一般,然后双腿无力,差点就要摊坐在地。
僵硬地转着脖子看向声响传来处,还好,只是祖先牌位倒了一块,然后急忙看向那六具尸体,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尸变。
郑文生有些忐忑地走向了那块倒下的牌位,正想着扶起来,蓦然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拿起牌位一看,脸色立刻变得狰狞。
陈敬行,陈老爷!
啪!
郑文生顿时无名火上涌,直接把牌位砸在了地上,空洞的声响让他有些快意,但随即又有些惧怕,最后,表情再次发狠,竟是大步向前,狠狠地踩了几脚。
“叫你让我学习经商!”
“叫你不让我去赴考!”
“叫你生出了个好女儿!”
怒骂完毕,郑文生还吐了一口痰,然后疯狂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指着牌位叫骂道:“你知道吗?我叫……郑!文!生!”
“我就是为了科举而生的!”
“那朝堂之上,本就该有我一席之地!可恨时运不济,但终归会大器晚成,可你……”
“你这个满身铜臭的老畜牲,你懂什么?你凭什么阻我前途?你凭什么让我与你为伍,为五斗米折腰?”
“你凭什么污我!”
“还有你那好女儿,什么玩意!呸!还不如勾栏女子见识多。”
“哈哈,老东西,你可知为何我多年未有所出?我早在勾栏女子身上掏空了!”
“就你这满身铜臭的污秽门庭,还配有我郑家的子嗣?你休想!我绝对不会让他姓陈的!”
“只待我飞黄腾达,我便休了幼娘,出了你陈家!哪怕是下三流的勾栏女子,我儿也绝不会有个铜臭的蛮横母亲!”
这番痛骂下来,郑文生只觉得通体舒畅,肆意张狂地笑了起来。
笑得癫狂,笑得快活,活把多年以来的所有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了。
笑了不知多久,当他觉得嘴巴都有些僵的时候,这才弯身捡起了牌位,抬头,便看到一个光亮映衬着灯光的物什,突兀地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