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司马白终于翻身下马。
身后一阵齐刷刷的下马声,王营将士也随着牵马而立。
他走近庾冰,一字一顿问道:“需要名分,才能治你的罪?”
“庾某不才,却也是朝廷钦命安西将军,三品大员!概以庾相堂堂大将军之尊,尚需持节差遣,我便是有罪,也还轮不到昌黎王过问是非!”
司马白频频点着头,环视诸将:“安西将军说的倒也不错。”
他又专冲周饴之问了一句:“你这四品都督也是这般想的,对么?周帅!”
“殿下,大敌当前,偶有龃龉也都是为国为民,凡事不妨从长计议。”周饴之硬着头皮上前打圆场道。
司马白却正眼也没瞧他,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明黄绸卷,双手一展,昂然肃穆:
“宣天子诏!”
一声天子诏,诸人无不错愕,但随即醒悟,纷纷跪拜接旨,庾冰再是不服气,也只能随众叩首。
“昌黎郡王素怀忠义,通明韬略,骁勇果敢,既还江东,兹以重任,钦敕监理荆、江、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假节!”
这监理六州诸军事便是给征西大将军庾亮派了一个钦差监军,而那假节二字,更惊出庾冰一身冷汗!
庾亮衔加持节,常时可杀无官者,战时可杀三品大员以降。
假节职衔虽略次持节,而临事专权却越之持节,战时可杀犯军令者!
短短一纸诏书,昌黎郡王司马白已握北伐生杀大权!
庾冰困惑的望向司马白手中天子诏,难免疑其真伪,这敕令,何其仓促荒唐?
昌黎郡王司马白才归来几日?
除非陛下对自家这三个亲舅早早起了猜忌,嫡亲小叔还在归来途中,就已备好了诏书,此际便刚好送到。
司马白将天子诏书递到庾冰眼前,庾冰跪在地上仔细打量了一番。
皇帝玉玺、尚书台章、门下各印、中书监令,全都齐全,这诏书完全走的廷议正途,毫无暇缺。
他甚至看出这诏书乃是御前秘书郎王羲之的笔迹,的确是一手好字!难怪这王羲之极受陛下恩宠了。
这天子诏书是无可非议的,毕竟,庾冰也不信司马白敢有矫诏之胆!
他不禁揣测,难道是大哥屡屡阻拦昌黎王回京,惹了宗室众怒,外甥便使出了这招叔舅制衡的手段?
“奉诏么?”司马白平静问道。
庾冰叹了一声,一头叩在地上:“臣奉诏!”
“奉诏就好,”司马白笑了笑,转头望向众将校,“汝等也奉诏么?”
众将听的诧异,这不是废话么,天子诏书谁能不奉?退一万步讲,你便是矫诏也与咱们无关!
庾冰最见不得这种小人得志,他两支胳膊被摁的酸痛,一腔怒火再也忍不住,瞪着司马白质问:“不知监军要如何发落罪臣?!”
一众将校不乏有暗自嘲笑的,这昌黎王毕竟年轻气盛,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周饴之也是连连摇头:这朝廷三品大员,庾氏骨干,当今陛下的亲二舅,庾冰纵使有罪,你又能如何发落?
斥责还是军仗?
他大哥庾亮就在武昌看着,当此国家危难,监军要和大将军撕破脸么?
不忍见司马白难堪,周饴之迈上前去又打起了圆场:“不如送往武昌,交由庾相发落,庾相执法严明”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周饴之打断,他只觉脸上火辣疼痛,瞬间便肿了起来。
周饴之难以置信的望着司马白,司马白却反手又一记耳光扇了过去!
“啪!”
另一边脸也肿了起来。
烽阳铁旅的将校们都是周家家臣,岂能坐看家主受辱,当即群起暴喝:“欺人太甚!”
周饴之一挥手拦住家臣,半暇着秀眼盯向司马白,这江东第一小舅子也不是好惹的。
司马白瞥了周饴之一眼:“这邾城的城头,可还跑的开铠马?”
轻飘飘一句话,周饴之和铁旅诸将恨不能一头撞死!
司马白转向庾冰,缓缓抽出了御衡白,
“此刀天子所赐,汝毕竟于社稷有功,汝头断于此刀,也不枉平生抱负了。”
城门下一时寂静悄悄,只有御衡白嚓嚓的出鞘声
“你要干什么!我是陛下亲舅,尔敢”
咔!
刀落头断!
周饴之那劝拦之词还未及说出口,便被溅了一脸血!
他怔怔望着地上的脑袋,又望了望司马白,眼前这人,真的是听江楼上那个笑容可掬的昌黎郡王么?!
“悬此头于城墙,再有畏敌怯战者,以此为儆!”
王营悍兵齐声附喝:
“为王前驱!”
“唯死而已!”
山河破碎之际,非以雷霆手段,不足挽此天倾!
一直韬光养晦的司马白早便养丰了羽翼,此刻终于亮出獠牙,已然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