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白骑着马径直南下,一口气也不知跑出多远,直到马匹力尽,才抱着老人下马休息,心中仍是惊悸不安。他自家事自家知,哪里有什么鲜卑追兵!是他让裴山带着裴家子弟绕到北面羯人来路上,弄出追兵阵势,意在引走那凶悍棘奴。自己则趁天色昏暗悄悄埋伏在村口礁石之后,静待猎物入圈,务求将那铁塔般的羯人首领一举击杀。
司马白这一声东击西的疑兵之计虽然图着侥幸,却也阴差阳错步步如意。最令他忌惮的棘奴果然被疑兵引走,还捎带引走了一个不知虚实的精悍羯人,五人中只剩三人,而那老人和封进压根没被司马白放在眼中。他料定这几人慌慌张张如惊弓之鸟,登船在即不会注意到隐在礁石后的自己,只要偷袭得手,那便大功告成!
可惜功亏一篑,司马白万没想到那首领铠甲如此精良,这般近的距离,竟还射穿不透!
一击失手后,不知裴山能拖住棘奴多久,再纠缠下去太过冒险,他哪里还敢再战,瞬间起了逃跑的心思,一念既起,说逃便也就逃了。
“只差一点点了”司马白自言自语,低头望了望胸口被震裂的护心镜,叹道,“也不知裴大那边情况如何!”
“哈哈呵呵”
一声渗人的笑声从身边响起,司马白转头看去,原来那老人已经醒了过来,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司马白这才琢磨起这老头,心道万险时刻那些羯狗也不曾把他丢下,不知此人究竟是何身份,待要相问,那老人却先开口说话了,一边咳着,一边向司马白问道:“你可知自己差点做成了一件大事?”
先前石邃等人谈话之地,据司马白还有百步之遥,他只是隐约听到什么邃,皇什么,除了见封进又叩又拜,还真弄不清情况,当下摇了摇头,问道:“老人家说说看。”
老人不急回答,眼放光彩望着司马白光,静静说道:“天意,都是天意,人言昌黎郡王司马白猖狂骄横而又愚钝呆拙”
“老不死!”司马白一怒,扬起拳头便要揍去。
“殿下稍安,老朽大限已至,能遇殿下也算万幸,还请让老不死的将话说完。”老人不为所惧,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今老朽观殿下为人,实非流言所传。幼入鲜卑虎狼之穴而能保全太平,更引虎狼之辈为至交好友而驱策供使,吾尽读史书,自古至今,如殿下之能者未见有几!心怀大义而又能屈能伸,足智多谋而又有豪杰效死,殿下之性情,堪为人杰!”
听到一番褒奖,司马白不为所动,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我还是这般人物,老人家慧眼也算是旷古绝今,只是,先生既已时日无多,可否直言相告,那群羯狗什么来头?是何目的?先生又是何人?”
“自然该与殿下说明,”老人盯着司马白说道,“殿下先前险能射杀之人,乃是羯酋石邃。”
司马白脱口问道:“哪个石邃?”
老人似笑非笑,“羯人大单于、大赵天王石虎之长子,皇太子石邃。”
“石虎长子?皇太子?”司马白闻言一怔,却又嘿嘿一笑,拎着老人衣襟便站了起来,“老不死,临死还消遣我!”
“殿下不信么?”老人目光灼灼。
“嘶”司马白倒吸冷气,一双眸子急剧收缩,狠狠的同老人对视,默然良久,忽然浑身脱力,猛的摔坐在地,浑身上下居然瘫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是喃喃道,“列祖列宗,我竟差点手刃羯狗大单于!”
“是啊,殿下差点做成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那你又是谁!”
“得遇殿下乃是天意,区区贱名,不提也罢,只是有一事物相托。”
司马白晒笑道:“老人家糊弄我罢了,以石邃身份,却对你如此着意,你必不是凡人!我只是不知,平州偏远之地,究竟藏着何等人物!”
那老人摇了摇头,叹道:“我若不表明身份,待会所讲之事,殿下也未必能信!罢了,殿下可曾听过张宾一名?”
司马白眉头一皱,思忖道:“倒是极为耳熟。”
“老朽十六年前曾于赵国诈死。”
司马白一阵沉默,抬头望向老人,忽然噌的跳了起来,指着老人问道:“右侯张宾?”
“不错!”
司马白又是一声喝问:“羯狗爪牙,旷古汉贼,右侯张宾!?”
老人淡淡点头道:“不错!”
“狗贼!竟让我遇到你!”司马白目露凶光,却又觉不妥,试探道,“老人家不是戏弄我?”
“自然不假,我知道殿下要问什么,石王待我甚厚,恩荣礼遇当朝无二,我为何要诈死?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司马白却是摇了摇头,咔嚓抽出御衡白,道:“我才不管那些,我只想将你这旷古汉贼千刀万剐,以慰我大晋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张宾丝毫不惧,坦然一笑,说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但不劳殿下动手,老朽如今已是回光返照之际,可否听完老朽的将死之言?”
司马白瞧了瞧脸色铁青的张宾,知道他所言不虚,心想倒也不妨听听原委,冷哼一声,收回了御衡白。
张宾悠悠说道:“中原沦陷,神州陆沉,司马氏龟缩江东一隅,原因何在?天下自有公断,殿下也是心知肚明,堂堂大晋朝廷,上有皇室骨肉相残,下有臣工尸位素餐,黎民百姓鬻儿卖女不得安生,罢了,殿下不愿听,我便不说了!而石勒乃一介奴隶出身,以十八骑起家,南征北战抢了大晋大半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