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筠又再一次的没有回来,这府里早就预备下了接风宴迟迟也等不到摆出来的时候,戏园子早搭好了的台架也空落落的。
顾老太太立在窗前,脸色不甚好看。
她可不是什么没经过世面只呆在内院的老婆子,她隐隐从这里面看出了些许不对劲。
上一回是因为说出了什么意外,家里面出了什么家贼,需要在通州盘桓几日,这回却是陆翰宣发起了热,哪里就有这么简单?
想起不久前侯爷传回来的家书,说这回陆墨之进京述职,要在这京里谋个京官的差事怕是不成,劝自己让顾筠打消念头的事,她忽然就有些发怔。
老侯爷在信里说的很清楚,陆墨之这几年的政绩确实做的不错,但是他跟南府林场的刘内监却甚是不和,因着南府接驾修行宫一事,还就此结下了梁子,更糟糕的是,这个刘内监现在已经升至了御马监,御马监可是十二监中仅次于司礼监的有实权的去处,去了这个地方,以后的前途那可就不可限量,这个刘内监可就再也不是普通的太监了。
而关键的是,这个刘内监并不是一个大方不计较的人,尝听闻他未曾被调去南府时是在周王府里做事,当时周王府还有个得意的太监,当初就是他看不上刘内监,设计陷害了他,令周王将他赶出了府,远远的调去了南府当个林场管事,这回刘内监一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擢升了这个以前跟他作对的太监,而不到四天,这个太监就死在去御马监的路上。
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啊,顾老太太担忧的叹了口气,脸色就越发的阴郁起来。
担忧了一回,她就又不由得埋怨起陆墨之来,得罪谁不好,非要去得罪那没了下半截最是阴狠毒辣的内监?
虽然二老爷三老爷来信都是让她放心,只耽误几日的话,她却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御马监这几日借口幽王府的叛逆未清楚干净,日日在城中设卡,想必陆墨之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迟迟不敢入京吧?
御马监可以惩治人的方法实在太多了,避得过一时,还避得过一世么?
正要叹气,就听见一派寂静的房里忽然传来轻柔的脚步声,她也不回头去看,就幽幽说道:“怎么样?侯爷有消息来么?”
来人是她身边得意的心腹徐嬷嬷,这回顾老太太正是派她去娘家淮安侯府去跟淮安侯打探消息。
她恭敬的欠了欠身子,轻声道:“侯爷说,此事要了结,怕还是要求到太傅头上去。”
跟顾老侯爷信上说的还是一样,王太傅门生遍布天下,又因为曾经是当今天子的讲官,跟天子有师生之谊而受天子看重,没人敢拂了他的面子,若是有他出面,此事或可转圜一二。
顾老太太的脸就拉长了,若是平时,要她去跟王氏开这个口,那简直就是休想。他们王家得势是他们的,关顾家什么事?
可这回顾老太太却清楚,让王氏回趟娘家怕事势在必行了。
现今的盛京已经隐隐有了不太平的迹象,前些日子幽王在府里私藏龙袍,私刻印鉴,传扬出来惹得皇帝大怒,一气之下着锦衣卫将幽王下了诏狱,还牵扯进去许多官员。
若是此时刘内监拿这个来做文章,将脏水往陆墨之身上一引······顾老太太心下发凉,连声音都带了几分冷意:“就怕王氏未必就能心甘情愿的替咱们去跟太傅求情。”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顾王两家本是姻亲,又没有牵扯什么复杂的事,若是平常,这样的小事说不定王太傅就能看在王氏的面子上应了。
但是前年王家长媳来侯府做客,要来给顾老太太请安时却被顾老太太以身体不适推了,吃了个闭门羹,把人家凉在了院子外边,弄的人家好不尴尬。
而后顾二老爷又说要送个美婢给王家大爷,王庭然,跟他换他身边的一个小妾,听说王家大爷几乎没当场翻脸,从此后就没再登过侯府的门。
说起来原也没什么,大户人家的美婢经常是送出迎进的,偏偏那回日子不巧,原是王氏的生辰,在妻子的生辰宴上跟妻子的大哥要女人,本就已经不妥,更何况问及顾二老爷何时见过王家这名美婢,顾二老爷就回说是陪着王氏回娘家时在后院留意的,几乎没把王家大爷气个半死。
经这两件事,顾王而家虽说是二姓之好,关系却始终淡淡的,再没热乎过,这会子忽然要王氏去娘家求情,确实有些艰难。
徐嬷嬷正要开口,就听见窗外传来几声唧唧唧唧的声音,好像是踩在结实的雪上的脚步声,便开窗往窗外望了一眼,见并没人,才又回转了头跟顾老太太商议起来。
“你说什么?”范氏此刻却并不知道顾老太太的烦心事,她看着眼前垂头跪着的吴家的,冷笑道:“九丫头真的这么说?”
“是真的。”吴家的颇有些惴惴不安,却还是诚实的回道:“九姑娘问了珊瑚跟碧玉是否从咱们四姑娘的漱玉阁回去,便道不要这两个丫头了,说她使唤得不开心,正嚷嚷着要周家的给她换人呢。”
早就看出这丫头有些神鬼!使唤得不开心?怕是用的不放心吧?她怔怔的发了一会子呆,就挥手示意吴家的起身,问道:“是单赶了珊瑚跟碧玉呢,还是也牵扯进了别人?”
吴家的便回道:“听齐嬷嬷跟周家的说话时,听说凡是能进她房里伺候的全都要换,不仅如此,连花园上上宿的婆子,也要换,还得九姑娘自己亲自挑选了人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