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里逃生的老汉见双方罢手,忙飞也似地奔逃而去,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对于铁鹞子的舍身相救,无丝毫感激之意。瞧那神色,似乎还有几分怨恨。
然而,铁鹞子并没有遽此放他归去,他从桌上操起两根筷子,朝着老汉的脚步直追而去,老汉又一次栽了个跟头。
都说“摔个跟头,拾个明白”,可这老汉在同一地方连栽了两回跟头,却还似铁打的葫芦,浑然不开窍,一双戆直又迟钝的眼睛直直地瞪着铁鹞子,不知道告饶,也不知道低头;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含蓄,那一双攥得像石头一般的拳头就像是要拿他这一身老骨头与对方拼命了去。
吴希夷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间明白了他为何身怀绝技却还是这般落魄。
缩身于楼梯口的那位小二眼见双方犯拙,忙三步并作两步奔将上来,呼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一边求饶,一边还拉着老汉向着铁鹞子磕起头来。
只可惜这头不喝水不低头的老蛮牛就是不肯服软,好在他不是个弄嘴弄舌的人,没再说出什么不顺耳的话来。
铁鹞子也不作理会,信手抓起桌上的酒壶。
酒壶一倾,清冽的美酒瞬间激泻而下,肆意地冲刷着他那干渴的喉咙,在凌乱的髭须上洒下点点雪白的酒沫。
“畅快!”
铁鹞子酣畅淋漓地仰天痛饮,意犹未尽的脸上肆意地淌着酒水和汗水相融后的“河流”,冰冷的、灼热的,都已无所谓。此时此刻,一人快意,自不足意,故他将半壶酒分给了吴希夷,酒中痴鬼惟吴九。
吴希夷自不推却,大手招来,亦作长鲸饮。
一壶饮讫,吴希夷见铁鹞子酒兴正浓,于是趁机转头向着那老汉与小二招手道,“去,再去筛两斤好酒来!”两人闻命,忙起身来,小二躬身作了个揖,然后扶着老汉一步一拐地匆匆下楼去了。
此时,店中客人已去了大半,小二闲来无事,便帮着老汉一起筛酒,期间又说了好多宽慰的话来,只那老汉一直一声不吭。小二不以为怪,只道他不喜聒噪,闲话几句之后也不再多话,本还想帮老汉查看一下腿上的伤情,可那老汉坚辞不让,小二也只好作罢,见他步履如常,料想伤势不重,也就没再细问。
“这俩女娃子还真够狠的!”
楼上,铁鹞子挑起一条杌子,复又回席落座,一边还招呼着吴希夷入席,浑似他才是这席上的主人。
吴希夷也不拘这宾主之分,欣然就坐,道:“祁门十二重楼的楼主,自然个个了得。”
铁鹞子道:“九爷老当益壮,更是了得。”
吴希夷道:“典兄以不变应万变,那才是了得。”
吴希夷略略谦逊了一下,又笑容满面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以缓和此间略显紧张的气氛。
说到二人颜开处,铁鹞子又起身往两人的酒碗中各倒满一碗酒,朗声道:“吴九,大丈夫不讲虚话。素昔闻你这人惟酒是务,不务正业,我是不大喜欢你这个人的,甚至还有些瞧不起你。不过我今日见你,嗜酒成性却不耽溺于此,为人疎旷却武功无怠!更难得是,适才她二人围攻我时,你没有趁人之危,还出手助我……”
这位不讲虚话的铁鹞子不善言辞,话说到一半,忽然支吾了起来,好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忸怩了半天,他猛然懊恼地把袖一扬,气咻咻地言道:“哼,这援手之谊,我不会讲。反正都在这碗里头了。”
话音未落,他就把那酒碗推到了吴希夷跟前。
吴希夷见他落落坦荡,虽有些词不逮意,但言语之间不假客套,不落虚词,比那些巧言善辩的人更具大丈夫率直之真意,遂也不推辞,一把接过了酒碗,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掼下酒碗来,他还酣然自喜道:“好了,现在都在肚子里头了。”
铁鹞子见其相貌魁伟,举止豪迈,不做作,不扭捏,不拘形迹,不假辞色,心中颇感欢喜。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他看吴希夷的眼神已迥然有别于初见之时。
刻下,两个人亮出各自的碗底,心照不宣地相对一视,不觉意气相投,又浮了一大白。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我等拜伏。”二人饮酒之际,南星和竹茹收起各自的武器,上前向铁鹞子行礼。
虽说方才一战,并未分出胜负,但铁鹞子以三分之力克己七分之功,其高下已是判然自分,南星和竹茹自愧不如,无谓再战,是而就此及戢刃,甘拜下风。
“真服啊?我看你家夫人不大服啊。”
铁鹞子支起他那条健全的腿脚,斜瞟了师潇羽一眼。
师潇羽坐在铁鹞子的对面,一直一个人闷闷地坐着,一言不发,安静得连吴希夷都有些不自在。
目下,铁鹞子点到她,她才懒懒地抬眼瞥了对方一眼,道:“当然不服!竹茹的‘心空空’,你根本就没有破,南星的‘秋星落’也是九叔为你挡的,这让人怎么服?”
“说得对!”铁鹞子觉得师潇羽言之有理,不禁攘袖大赞道,“这胜负之事,不能这么草率。不能因为一方说服了就定下胜负,这样会为人诟病的。得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才算!丫头,你说得对。”
说着,铁鹞子从桌上抓起一个酒碗,往里头倒了满满一碗,递到师潇羽面前,兴奋地高喊道:“来!”语气颇为豪爽,脸上不仅不挂一丝不悦之色,相反,还表现出十分的欢喜。
“不不不……”没等铁鹞子把自己的酒碗倒满,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