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李雪琴。”
两天后上午十点,李雪琴趿拉着一双29块钱的黑色拖鞋,一个人到采访间,作为一个出名已经快两年的网红,今天居然是她第一次拍封面硬照?
宁远看着她被安排穿上一条有点儿紧身的黑色连衣短裙,和一双10厘米高跟鞋,鞋跟镶着亮片……
颤抖着被扶着走去拍摄点时,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画面很滑稽,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这辈子没穿过这么高的鞋!
好容易折腾完,坐下第一句话就是:我差点挺不住!
“我把自己比作一条有底线的咸鱼。”李雪琴道:“大意就是有很多事她不做,我曾被邀请和《奇葩说》第五季的冠军陈铭进行对谈直播,但不敢拒绝了。”
“编剧史航也邀我和作家止庵谈谈,主题从鲁迅、张爱玲、周作人中选一个,史老师认为我可以讲得很有意思,但也拒绝了。”
“不瞒您说这三个名字在我这儿就只是知道……有自知之明,没有这能耐!”
对方的坦诚让宁远很舒服,看似丧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敏感的心。
“去年《脱口秀大会》第二季就邀请过我,第一期录制去看了,节目组说看完喜欢的话,可以参加第二期。”
“当时的赛制是积分赛,每期30个选手进行线下开放麦表演,前10名才可以参加线上录制。在后台我见到庞博问他:“你咋不上去?”
“庞博居然说他没选上?”
“我马上怂了,去参加个屁啊,连庞博都上不去台!”
宁远看着坐上沙发,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李雪琴,这就是她的正常状态,自己形容为一种无声的谴责?
仿佛往那儿一坐就感觉对所有人表达她的不满,然后也不说,别人跟她说话就是一副我现在不想理你的表情?
“我拍短视频事特别多,参演的人最好是熟悉的人,不能是陌生人;不能做我害怕的事,比如坐过山车、跳楼机……”
“不接受任何表演行为,一定得是真实的。基本上能让我满意的导演几乎没有!”
“现在合作的是跟我四年的大学同学。”
“去年是我最痛苦的一年,莫名其妙接到很多广告。每天有无数人给我发微信,找我干这找我干那,几乎是一睁眼就哇哇哇地回复。”
“你也知道京城房租很高,然后所有人都围绕着我转,要开好几个人的工资,就得不停地去接活、接活、接活,然后就面临着枯竭、枯竭、枯竭……”
宁远看着对方手腕上掩盖不住的几道伤口,听说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直接用水果刀在手腕上割了三道口子,想自杀。
止完血重新坐回电脑前,继续做ppt,还给朋友发微信:我刚刚浪费了一个小时加班时间自杀,没死成!
“我感觉新节目陪你上班里的你比《脱口秀大会》上的更立体,也真实无数倍。”
宁远笑道:“好像不停地哭,不停地放弃,不停地抱怨,不停地反省自己……”
“我还是个北漂,和一起创业的朋友们一起租着房子。她说自己什么都想要,默认所有陌生人都不喜欢自己,好学生当惯接受不了批评,一犯错就想给人跪下。”
“第一期节目昔日的铁岭土匪化身为毛肚小妹体验火锅店服务员。统一的站姿、统一的服装、统一的服务态度,从头到脚、从上到下的每个毛孔都显得不自在。”
李雪琴回忆道:“尤其学历始终是绕不开的话题,有的北大毕业生回乡卖猪肉,有的北大毕业生毕业就当网红,人们在网络上狂欢:看!他是北大的,竟然回去卖猪肉?”
“我不信这个,名校毕业就必须得强大?人为什么必须强大?窝窝囊囊地活着不行吗?”
宁远明显感觉直到此时此刻对方才真正放松下来,袒露自己的社交恐惧症。社恐的人大概只想自己呆着,只要是向外的输出,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而每一个社恐90后解决不自在的办法,可能都和李雪琴一样:需要感受到对方的善意。
“第二集我体验一把私人飞机的空乘,定制飞行和服务、一趟旅程动辄几十万,我真不明白有钱人的生活。”
“在我眼里有钱人就应该无糖无卡路里,离得垃圾食品远远的,可空乘师傅卜明子却告诉她,有钱人也吃薯片?”
宁远挺喜欢那个节目,第三集李雪琴跟着师父学二手车检测。
什么都不懂的他要从零学起,可偏偏这位零基础的实习生一上来就遇到难搞的客人。面对客人对她的质疑,感觉想给人家跪下?
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就是好学生,要全面优秀,要不犯错误。这种长期以来的驯化,让她变得谨慎、敏感又胆小,总是害怕自己不够好。
她怕被别人误解,怕丢掉现有的工作,怕自己混不下去没口饭吃,焦虑总是裹挟着她。
一个自身快乐的人,会对周围释放更多的善意,这种释放会带给人自信、满足和踏实。
最后一次体验选择日式搬家公司。这份体验让李雪琴能跟一位购买搬家服务的时尚博主坐下来聊一聊。
虽然领域并不相同,但是同样作为自媒体人,李雪琴对客人有着许多的好奇,也有着许多的共鸣。
对于自己的走红,用运气这个词总结——在她看来,做自媒体、做网红,首先一步靠的是运气,不是努力、不是拼命,不是这些总是被渲染的品质。
如果没有撞上这份运气,她未必会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