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垂头,迟疑了下,实话实说:“我并不想放过文家。”
闻言,段寒霆和段夫人的眉梢同时一挑。
“但眼下并不是对付文家最好的时机。”
荣音复又抬起头来,眼底微寒,“一来文家背景强大,文老爷子德高望重,弟子众多,陆夫人和文家两位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眼下和他们硬碰硬只会让我们腹背受敌,更何况他们恶人先告状,在舆论方面已经占据了主导地位,这时想要力挽狂澜已经不太可能了;二来……“
她满带复杂地看了段寒霆一眼,“公是公,私是私,滥用职权在军中是大忌,若为了此事影响到则诚的前程,那就太不值当了。”
段寒霆看着处处为他着想的女人,心中大恸,毫不犹豫道:“我不在乎。”
“你给我闭嘴!”
段夫人怒上心头,冷冷呵斥一声,“瞧你这个沉不住气的样子,还不如你媳妇知道轻重!没出息的东西!”
“母亲别骂则诚了。”
荣音叹息一声,眼含泪光地看着段寒霆:“则诚并非不知道轻重,他只是关心则乱,不舍得我受委屈罢了。”
段寒霆目光熠熠地看着荣音,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段夫人看着深情对望的小两口,既觉得老怀欣慰,又忍不住为他们担心。
“你心疼媳妇是对的,你想为她出口气、讨个公道,这我也不拦你,但做事是不是得注意点方式方法呢?”
段夫人对着儿子依旧没好气,“从小你就争强好胜,谁要是惹了你,二话不说立马抡拳头,可哪回吃亏的不是你?只会逞强耍狠的人能有什么出息,让人逮到把柄不说,弄不好还会被人反咬一口,倒打一耙。从小到大你被泼了多少脏水了,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你都多大人了,兵不血刃的道理也要我教你?”
她越说越生气,要不是当着儿媳妇的面,她都能喝命儿子跪下,狠狠给他两个耳光,不打不成器的东西!
段寒霆眼帘微垂,“兵不血刃”四个字,令他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
母亲是在提醒他,想要报仇有的是法子,而与之硬碰硬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就好比被狗咬了一口,想要弄死他不难,却并不一定要立即咬回去。
那跟狗还有什么区别?还令外人看笑话。
“我明白了。”
段寒霆唇角勾起一个冷冽的笑,勾手利落地扣上帽子,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在这陪陪荣音吧,我这就去警局放人。”
他迈着坚挺的步伐转身离去。
荣音微微松了一口气,暗道还是婆婆厉害,她费了那么多唇舌劝他,不如段夫人这三言两语来的脆快。
看来她对段寒霆还是不够了解,听婆婆刚才的话,他自小到大像是吃了很多亏的样子。
可他堂堂少帅,谁敢轻易给他亏吃?
见荣音如释重负的模样,段夫人就知道她说的意思这个儿媳妇早就明白了,不由感慨,“瞧这傻小子,还不如你明白事理呢。怪我小时候把他保护的太好,又不愿意让他见识到人性的复杂,塑造成了他天性率直、善良的性格,一向快意恩仇,做事不知道顾忌后果。以至于后来,他狠狠摔了一跤……”
说到这里,段夫人眼眸闪过一丝痛意和悔恨,看得荣音心中一震,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
她正想听后半段,段夫人却并不想多说,话头一顿,便将方才的话题掠了过去,勉强笑道:“虽说成长的晚了些,但至少现在可以独当一面了。”
荣音配合着笑笑,不由想到了自己。
她小时候又何尝不是被阿娘保护的太好,哪怕荣家已经勾心斗角烂到了骨子里,阿娘受尽了委屈,却从没在她面前说过家人的一句坏话,要不是刘妈在她面前替阿娘打抱不平,要不是她无意中听到大太太和三太太她们偷偷商议着要如何侵吞阿娘的嫁妆,霸占她的财产,她都不敢相信后来发生的事是真的。
人都是被迫成长的,在深刻地体会过世界的复杂和人性的阴暗之后,才能学会隐藏锋芒,保护自己。
荣音没告诉段夫人,她爱死了这个为了她毫无理智地报复文家的段寒霆,他明明知道所有的后果却可以完全不计较后果,说明他将她放在心上。
她也想像他这样以牙还牙,可成年人的世界,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
……
正在段大帅承受不住各方的施压要将文家人从警局捞出来的时候,那边传来消息说少帅已经将人放了。
得知是段夫人出了面之后,他苦笑着感叹道:“还是夫人厉害啊。”
放人归放人,段大帅想押儿子去文家登门致歉,段寒霆却怎么也不肯了,他说不听儿子,又无法拉下脸来再求段夫人,便只好自己去了。
只是文家老两口在看到均瘦了一圈,在警局吃尽了苦头的儿女,心疼得要命,称病谢客,毫不留情地让段大帅吃了闭门羹,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段大帅被折了脸面,气得大怒,一路忍着回到办公室,直接踹裂了一张红木椅子,骂道:“混账东西!老子就不应该让他生出来!专门跟老子对着干!”
段四少听见动静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心里冷笑,面上却一副惶恐模样。
“呦,父帅这是怎么了?谁惹您动了这么大的气?”
段大帅瞪眼,“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我是来给您送军报的。”
段寒威端着一脸谄媚的笑,将厚厚的一沓军报